第54节 (第3/3页)
事卑鄙的勾当,文明的人不做下作的事,正人君子总是和道德文章联系在一起,决不能男盗女娼。于而龙固然不会单纯到这种地步,会一点不懂得人世间的复杂性,然而他还是一次又一次地,尝到按这种逻辑推理而带来的苦头。
“细想想,真叫人寒心呢”这位失败的英雄拊掌自叹,似乎在冥冥中,那个女指导员又是疼爱,又是怜惜,可更多的却是责备的口气,在遥远的年代里,向他呼唤:“二龙,二龙,你这个人的心哪” “唉芦花直到十年前才算懂得人是多么复杂的生物” 当那场急风暴雨刚在天际出现的时候,王纬宇的痔疮犯了。“妈的,有的人就是会生病,生得那么不早不晚,恰到时机;我要是早梗死几天,不就免得背氧气袋上台挨批了吗”于而龙愤愤不平地骂着。王纬宇回到石湖养病,直到接二连三的社论发表以后,于而龙濒临着垮台的边缘,他才出现在老房子的书房里没隔几天,于而龙就被礼请出这座四合院了。 王纬宇吹着杯里飘起的香片,叹息着:“由此往后,老于,咱俩就是涸辙之鱼,只好相濡以沫了。”他从石湖回来后,好些日子不曾露面。那时候最活跃的莫过于夏岚,她整天马不停蹄地跑来跑去。据说也许是小人诽谤,王纬宇每晚都要给走累了的太太,用热水烫烫脚解乏。就在一个深夜,下着纷纷扬扬的大雪,他悄悄地来访了。 热水瓶的水,已经不大沏得开茶叶了,偏偏谢大夫去上夜班,不在家;保姆也被勒令辞退,因为那是一种剥削,虽然马克思的家里,也有那么一位恩格斯都非常尊敬的保姆。所以无法弄到开水,只好将就了。 “二龙,这大概真是一场革命不过是野蛮的,原始的。” “疯狂,歇斯底里”于而龙愤愤地说:“应该顶住。” “抵抗不住咱们认识的所有老同志,几乎全部垮的垮,倒的倒,一败涂地。”他像敲着丧音的钟,不停地数落着。 “石湖的风浪大么”于而龙不愿谈那些,换了个话题。 “冬天开始降临了,结冰了。” “银杏树还活得挺结实吗” “在风雪里依然故我。” “哦,说明石湖支队还在坚持战斗。” “你总是乐观。” “我看不那么绝望,党不会死。” “早晚会把咱们押上审判台的。”王纬宇忧心忡忡地说。 “我不会屈膝投降的。” “他们待你怎样红角的年轻人。” “就像四九年进城,对待国民党政权的留用人员一样。” “真有点改朝换代的气象” “真龙天子都出现了,就是那些连屁股都染红了的毛猴” “连最高领导层都那么器重这些小将咧”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于而龙自然清楚他和“红角”的关系。 “我不想把我写进贰臣传里。” 于而龙淡淡一笑:“其实那又何妨,都活一辈子。” “咱俩干吗内讧呢你生我的气,我理解,把你一个人扔下抵挡四面八方的围攻,我去养病,说不过去。好啦,从今天起,咱俩有难同当。” “你用不着海誓山盟,这种爱情式的表白,只能骗骗头脑简单,天真烂漫的女孩子。” 王纬宇一听这话,吓得放下茶杯,惊恐地望着,脸皮刷的白了。 可惜灯光暗淡,于而龙注意不到他脸部表情的变化,接着说下去:“如果你真心实意的话,你明天就去跟高歌他们谈,谁也不许染指实验场,让那里的研究人员得以继续工作下去,把廖总放出来,使他有可能把试验做完,要不然多年的心血就付之东流了。 再说:革命的人道主义也该有的,廖总的老伴都被三番五次的查抄吓出病来了。” 王纬宇这才松了一口气,知道那不过是于而龙信口说出的话,并无深意,那个罪恶的谜园之夜,此刻他本人都不敢去回想了。 他站起来,握了握于而龙的手:“我去套套交情看,想办法施加一点影响,使实验场不受到冲击。” 在院子里分手时,于而龙说:“咱们不是小偷,用不着如此害怕,深更半夜,鬼鬼祟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不要心虚胆怯,放心,决不会改朝换代” 葡萄架已是一片积雪,白花花的了,他说:“至少,我看到是到了更新设备的期限,大部分老掉牙的机器,该淘汰了吧” “我不认为我超过了使用年限。” “可是,我们被上头嫌弃了,飞鸟尽,良弓藏,我是学过历史的,历史上有过类似的事例。” “历史会重演,这一点谁也不怀疑,可还有一个真理在,因为我们是**。” 他拍掉落在于而龙身上的雪花:“你的天真无邪,一向使我敬佩。” “你不相信真理最终会取胜”于而龙不能设想,一个**员怎么能失去真理必胜的基本观点:“雪花遮住了大地,但是,雪花会化,春天会来,大地长存” “我们也许看不见了” “王纬宇,你错啦我以为你不该这样。”他望着高门楼的二先生,在飘舞的雪花里,仿佛看到了那种再熟悉不过的惊怖绝望的神色,那好像是一九四七年,当延安丢给了胡宗南的时候,他拿着那张申报,就是这个德行。 “也许我们应该识时务些,三千年为一劫,我佛如是说。”他喃喃自语地,踏着小胡同里的积雪,消失在黑暗里,一路留下了彳亍的足印,但不大一会儿,雪花遮掩住这个世界上那些肮脏的一切,所有痕迹都覆盖住了。 于而龙沿着河浜,走得够远的了,而他的思路,更延伸到从未涉猎过的腹地里去。江海在后边喊他:“二龙,有什么新的发现吗” 他站住,回过头来,似乎对江海;似乎对那九泉下一对特别明亮的眸子;似乎对有着mama眼睛的画家;似乎对特地让他回到故乡来的“将军”;似乎对石湖;似乎对那些子弟兵的英灵;也是对最早在石湖播下火种的赵亮和**,大声地说:“会有的,而且一定会有的。” 他仰望着那须发苍苍的鹊山,心里在念 ...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