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血债 (第2/2页)
他额上明晃晃的一片,汗珠正一点点落下,辰旦暗舒了一口气,却又更添了几分恼怒,他宁可受这样的苦楚,也要维护那帮反贼何况他已明了自己的身世,既然是皇室血脉,若是敬奉君父,日后这万里江山还不是他的他却如此忤逆,处心积虑要与朕作对辰旦的脸色冷了下去。 又打了二三十下,良大人暗想,这样打下去不是办法,须得另换一种拷讯之法。这回停下时,良大人令侍卫于墙角的大缸内盛了一碗冷水,喷在星子脸上。星子软软地搭在刑架上,如砧板上任人宰割濒死的鱼,身下是一滩滩血迹。失水失血过多,已让他几乎虚脱。冰冷的刺激中,星子缓缓地睁开了眼,此时却已不觉得疼痛,整个人飘飘忽忽地似在半空,我是要死了么皇帝还在吗星子费力地抬头,模模糊糊望向前方,隐隐可见辰旦仍端坐堂上,星子深深地吸口气,辰旦那轮廓分明的面庞渐渐变得清晰,自己和辰旦竟如此相像,原来他给我刻下的烙印是天涯海角岁月沧桑都不可改变的,星子认命地叹息,就这样,看他最后一眼吧 辰旦也一眨不眨地对视着星子的蓝眸,不知是太痛苦还是太虚弱,这双蓝眸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象是价值连城的蓝宝石蒙上了淡淡的灰尘。但这眼眸中却没有恐惧,没有祈求,只有苍茫迷蒙,象是暮色笼罩着远方的荒野,再不见一点生命的希望辰旦忽然明白了,他是是想求死 辰旦一时又惊又怒,见此情形,凭他作为君王和父亲的直觉,星子若拿定了主意不招,恐怕斧钺加身,火海刀山,也是不会吐露一个字的。对他这种强硬,辰旦不知道是该恨还是该赞。而他这样温顺受刑,竟是为了要死在朕的面前这般酷刑拷打,竟遂了他的意了复想到星子方才的那句“是你的,都还你。”他是要把命还给朕么他竟能如此决绝悖逆,丝毫不念父子人伦天理 忽见星子灰白已无血色的嘴唇微微地蠕动了几下,象是有话要说,辰旦忍不住站起身,快步走到他面前:“你要说什么”心头点起些许冀望,他终于肯招供了么 “皇上”星子眼神迷蒙,声音若断若续,似一缕细细的丝线飘荡在空中,“我在想,我娘是什么样子能告诉我么”辰旦一愣,半晌方回过神来,他口中的娘是指的王妃央姬,也即是追封的孝端皇后。却听星子又道,“不过,我很快就会见到她了是我害死了她,我要当面向她请罪皇上,我娘是什么样的她是不是很美很温柔善良”
星子茫然失措的神情,如野外迷路的孩子,无依无助,蓝色的眼眸中有细碎的光芒闪动辰旦这些年来已很少回想当年的结发妻子,此时忽闻星子问起,那柔弱凄美的女子的影像已是模糊,恍惚间似乎与眼前的星子重叠一起,那眉眼之间带着几分哀愁几分悲戚。忽然,两滴清亮如珠的眼泪从星子的眼眶中滚了出来,他哭了他竟然哭了 辰旦从未想过,比烈马更桀骜不驯的星子会当着他潸然落泪,不由失神,是恨是怜一团乱麻,理不清自己的情绪,凝视着星子朦胧泪眼,辰旦无法再令刑讯,只冷冷地道:“想见你娘想死却没那么容易既然你知道自己罪孽深重,还要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宁死也不知悔改” 星子与皇帝之间的对话,旁人自是听得一头雾水。辰旦转头对良大人道:“今日暂且到此,朕须回宫去了。明日再审。务必留下活口。”顿了顿,怕星子神志不清中吐露秘密,又道,“不管他招了什么,皆须立即报与朕知。此间的情况,不许任何人外传一个字”良大人与众侍卫已得辰旦再三严令保密,自是诺诺连声。良大人即令人将星子从刑架上解下,拖到后面的一间小屋中。 审讯的石室后面有一扇小门,门后是一间五尺见方的小石屋。狭窄的小屋无窗无灯,黑暗中,星子赤身蜷缩在角落的一张残破的草席上,身上的刑伤让他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星子不想以内力疗伤,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一任伤痛疯狂肆虐。现在,只有死亡才是永恒的解脱,而疼痛可以暂时让他忘记这个荒诞的世界发生过的一切星子只恨痛得还不够,自己的生命或许注定将在亲生父亲手中完结,既然已带着诅咒降生,又怎能逃脱地狱的折磨 星子在黑暗中孤零零地不知躺了有多久,身体越来越热,整个人似放在火炉上炙烤,烤得口干舌燥,烧得头昏眼花。良久,听到有轻微的动静,接着门开了,有些微的亮光映射进来。星子微微抬头,发现进来一名中年仆役样的男子,手中持了一盏昏黄的油灯。 那人进来后,蹲下身,解下背着的药箱,先捧了一碗凉水递到星子嘴边,星子口中焦渴,本能地张开口一饮而尽。之后那人为星子清理伤口上药。重伤之下这又是一番难熬的折磨。剧痛中星子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自己不会就这样轻易地死去,娘,你在天上看到了吗看到我的血,我的rou,那是你给我的,我要还尽这债,才能见到你吧 上药后,那人轻轻退出,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星子也不问他。不知那药里加了什么,星子渐渐倦意上来,身上的痛苦大为减缓,星子不知不觉中朦胧睡去。 星子是被一桶冷水浇醒的,四周仍是一片蒙昧不明,分不清白天黑夜,身旁却立了几名膀大腰圆的侍卫。星子被侍卫架着拖出小屋,仍是拖到那副刑架上牢牢锁好,耳际仍是良大人公鸭似的破锣声音:“星子,你也知道,圣上对你一直恩宠有加,你为何执迷不悟反贼逆党,天下人人可得而诛之,你为何弃日月光华而逐萤虫微芒赶快招了,免得再吃苦头” 良大人说了些什么,星子全当没听见。环顾室内,昏暗的灯光摇曳,映照得等候行刑的侍卫面目愈发狰狞,四处皆是刑具,仿佛身处阎罗殿中辰旦今日不会来了星子隐隐失望,或许再也见不到他了,就算我今日死去,他也不会再看我一眼了星子心头忽觉空荡荡的,曾多么想有个父亲,若能日日跟在父亲身边,哪怕他打我骂我,也是我最大的幸福,可为什么我是逆子,他是暴君,有着最亲的血脉,却注定只能是仇人而非亲人星子静静地闭上了眼睛,等待即将到来的拷讯。 这次良大人选了鞭子,那鞭子用熟牛皮制成,用九股绞在一起,上面密布着数不清的细如牛毛的银针,却有个好听的名字,唤作“春风鞭”,取“二月春风似剪刀”之意。每一鞭下去,便如千万把小刀在星子伤痕累累的身体上生生划过,犹如被寸寸凌迟。那痛苦层层叠叠地累加,却是尖锐难当,如劈开了胸口,在心脏上一刀一刀地刻下。撕心裂肺的疼痛太强烈,每一次鞭打更多一分清醒,连昏厥都成了奢望。好几次星子痛得几乎要叫喊出声,拼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忍耐。但不管良大人如何软硬兼施,星子只是一言不发。 最后,虚脱的星子再度被从刑架上解下来,锁进小屋中。仍是有人来为星子喂水喂粥上药。星子迷迷糊糊地躺了两天,又被拖出去受审,这样周而复始了三五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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