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七六 金针 (第2/2页)
后半个时辰,星子连眼睛都已睁不开了,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呼吸亦是困难,几要窒息,呕出的鲜血已染得胸腹床褥皆是团团模糊。 星子拼死咬牙,不出一声。箫尺竟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却只能加紧催动内力,不敢懈怠。就象那日在回天谷中执刑,杖下之人明明血rou模糊,已到了极限,仍要一棍紧似一棍地毒打箫尺对莫不痴的不满又多了三分。师父要我每个月都来上这么一遭,难道他认为我是以暴虐为乐事之人这是在折磨星子呢还是在折磨我 街头传来的三更梆声犹如天籁,箫尺总算一口气松下来,徐徐收了功。星子瘫倒在床,动弹不得,陷入沉沉昏迷,便连箫尺取针时,他也一动不动,毫无知觉,只是嘴角仍不住溢出鲜血。 箫尺收好金针,静静地凝视了星子片刻,又找出一枚治内伤的药喂他服下。心中不无烦躁地想,他这下内伤不轻,怕又得在此盘桓数日了。好吧,人在旅途说不得,这是头一次施针,下个月十六应已安顿下来,上了正轨,不会这般麻烦了。但以后呢以后还有足足三年,该怎么对付过去 箫尺也已累得精疲力竭,浑身汗透,手足酸软,几乎站立不稳。案前的灯烛不觉已燃到了尽头,爆出一个明亮的灯花,转瞬即逝,旋即归于一片漆漆黑暗。箫尺摇摇晃晃,摸索着出了星子的房门,回到自己的房中,一头倒在床上,和衣睡去。 箫尺一觉睡醒,明亮的阳光透过窗棂洒满室内,已是正午。箫尺默默地运功周天,经脉肺腑并无不适之感,已恢复了元气。起身更衣洗漱毕,打开房门,讶异地发现星子正端端正正跪在门前。星子面容清爽,衣衫整洁,长发亦干干净净盘于头顶,不似昨夜那般狼狈形状,只是一袭黑衣衬得他面色苍白如雪。显然是一早便起床精心整理,跪候于此。 星子见到箫尺,即叩首请安:“星子恭祝主上安康”又道,“因星子之过,昨夜累了主上,误了行程,心实不安。星子伤势已无大碍,随时皆可启程。”
星子昨夜的惨状,相较地狱轮回,亦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星子更为惭愧的是,让箫尺因此白白受累。心中纵有无尽感激之情,但知道大哥并不爱听,何况空口白话亦无意义,重复再三更是虚伪矫情,毫无诚意。当下之计,既然暂时帮不了大哥,还不如少给他惹麻烦来得实在。 昨夜星子曾呕血不止,箫尺知道这半日之间,就算服了伤药,如此沉重的内伤也绝无可能痊愈,本是做好了打算,让他多休息两日。但星子此时主动请缨启程,箫尺复想,他既是世上一等一的武功高手,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子,自己的伤势如何一清二楚,定要逞能,我又何必多管闲事倒显得自己是个优柔寡断的滥好人。箫尺便淡淡地道声“好”让店家送来午饭,各自回房用了,便即上路。 星子虽强忍下了内伤,却忍不了严重失血带来的晕眩。午后启程,仍是被绑在马后,走了一个多时辰,便渐渐东倒西歪,跟不上凌云的节奏。箫尺便有些不耐,停下斥道:“你若走不动,我便先行一步,你自己随后再来便是” 箫尺威胁先走,星子登时吓得清醒,惶恐无地:“主上恕罪”不敢怠慢,咬牙提气,尽展轻功,总算勉强不致被落下。 又翻过了两个山头,山中天黑的早,太阳已收敛了明亮的光芒,暮云四合,浅灰色的雾霭渐起,风过林梢飒飒有声,塞外清秋,寒意愈浓。星子伤累交加,苦苦支撑。途径一处山坳,箫尺选了个僻静的背风地,便停下露宿。星子知大哥今日天未黑便宿营,是顾及自己的伤势,心下愈发不安。箫尺照旧表情漠然,沉默无语,从行李中取出一块干粮饼子,随手扔给星子。 星子伤后长途跋涉,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多少都有些发炎,喉咙亦是红肿疼痛,吞咽颇为艰难。而一路上除了偶尔投宿客栈,可喝上一口稀粥外,皆是以干饼充饥。星子此番谒见莫不痴,甫一见面便被赶去思过,几乎在千年寒潭中泡了一日一夜,胃部受了寒,时不时便抽搐痉挛,疼痛难忍。每每干粮下肚,更是火烧火燎一般。比起种种内伤外伤,胃痛当然算不了什么,星子不曾表露分毫,更不敢就此挑剔食物,唯暗中煎熬而已。 星子依礼向箫尺道谢,双手恭敬地接过饼子,胡乱咬了几口,只觉坚硬如铁,食不下咽。忽想起幼年之时,方师从箫尺学艺,一日娘亲做了鸡蛋煎饼,自己乐滋滋地爬上摩天岭捎给他,而大哥听说我喜欢rou夹馍,也曾专程去白石村为给我带回星子捧着大饼怔怔出神。大哥那些年颠肺流离,食不果腹,不知历经多少辛苦,却都一旦毁在了我的手上 箫尺倒是不以为意,三下五除二啃完了干粮,见星子只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便令他将剩下的饼子收拾好,以作明日之备。铺开牛皮席,仍是吩咐星子去衣俯卧其上,为他例行换药。其间箫尺无一句多话,星子也已习惯于他的沉默,习惯于小心翼翼,不去打破这种微妙的平衡。箫尺换完了药,撇下星子,独自徒步往密林深处走去。 星子目送箫尺的背影消失在漠漠夜色之中,估计大哥是去和自己的部下联络了。而星子自上次与卓娅见面后,命她留守中原,不必相随,一路上倒不用再想着通风报信之事。大哥提前宿营,是留出了时间,要我打理内伤。星子不敢再耽搁,遂闭目缓缓调息,渐入物我两忘之境。 感谢蓝蒂、兽兽和冰焰燃天打赏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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