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三 宫门 (第2/2页)
此罢了,与我结仇的也不止一人,此时又何必多费思量,自寻烦恼 正在此时,小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来人是箫尺身边的两名内侍。这两人面色严肃,额头却有薄汗,显然是匆匆赶到。二人到星子面前站定。年纪较长的那名太监尖声开口:“星子听旨。” 星子屈膝跪下:“罪臣在。” 内侍拖长了声音:“圣上有谕,赐你花间醉一瓶。” 星子长舒了一口气,这花间醉还真是及时雨啊忐忑不安的心情总算有了着落,星子诚心诚意地叩首谢恩:“罪臣谢陛下恩典。” 旁边那名年轻内侍手捧着一只红木托盘,宣旨的太监遂掀开其上蒙着的一层薄薄白绸,露出绸下的一只天青色小瓷瓶。那太监拿起小瓶子,走到星子身后,揭开瓶盖,将瓶中的粉红色细末一股脑儿倾倒在星子满背血色狰狞的伤口上。 虽说是早有准备,霎时如遭电击之感,仍差点让星子溢出一声惨叫,死命地紧咬牙关方压了下去,徒劳地想攥紧双拳,手掌却被重重包扎,星子唯有深深吸气,身体仍止不住地颤抖不已,面上也褪去了血色,苍白如纸。 恒钧察觉了些端倪,总算看见星子面露痛苦之色,“呵呵”,恒钧得意地冷笑一声,让人将深青色的荆鞭以牛皮绳绑在星子的背上。那荆鞭二尺来长,以三股柔韧结实的荆条精心编成,上有许多未打磨光滑的小刺。小刺扎入带血的伤口,星子哆嗦了一下,抿抿干裂的嘴唇,这感觉仿佛重温了那夜滚在黄石山的花刺丛中的的经历这样也好,提醒我不要忘记刻骨铭心的痛楚之中,星子仍然发觉,虽是我自己求来的,大哥这次用的花间醉的分量却比师父少得多了,大哥到底是心疼我啊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恒钧将星子押到宫门外跪下,等候百官上朝。五更之前,衮衮诸公朱袍紫绶,骑马乘轿,陆续赶来。他们已知今日是赤火朝廷的皇太子的献俘受降仪式,刚至宫门外,果见一人赤身负荆,于朦胧星月中跪在宫门之前。这些人各怀心思,从星子身边经过时,见他伤痕累累,形容狼狈而屈辱,免不了指指点点,议论纷纷。星子一路从苍州到上京,对此状况早已麻木,只是笔直地跪着,将旁观者视为无物。
星月悄然隐去,白璧似的天空中透出濛濛的微光。百官皆入了宫门,进了光明殿。不久便传下圣谕,令星子上殿。星子遂起身,照一步一叩的规矩,从侧门拜进皇宫大门。而两名军士则一左一右手持红漆水火棍,跟在他身后丈余,押解监督。 今日的镣铐沉重,又紧紧地铐住手足,青石路面坚硬如铁,每一次起身、跪下都极为痛楚。这样一步一叩,甚至比一路膝行更为难受。花间醉的效力令痛楚放大了数倍,直击入脑中,清晰无比。星子机械地重复着每一个动作,仿佛只是一个没有知觉的傀儡。不敢抬头去望前路,怕一眼望不到头,会顿时失去了前行的勇气。 走了不过十余丈,花间醉似乎渗入了血脉,流经全身,周身每个关节磨人的痛楚令星子快要发疯,试图咬牙强忍几乎已无济于事。星子思忖,要抵挡这样的煎熬,须得想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空气清寒如冰,夹着细如毫末的雪尘纷纷扬扬。呵气成霜,呼吸之间裹起一团团的白雾。现在是冬天了,转眼就到了新年,过了新年,便是春天春回大地的时节,五彩烂漫的春花开遍了山野,远方的燕子会飞回来,大哥也会回来他会教我武功,也会给我讲故事,教我吹曲子,他知道天下所有的逸闻趣事他说,只要我能胜过他,他就会带我走,带着我一起踏遍中原的千山万水,看尽世间的风起云涌大哥,我一直记得你说过的话,你说过,要带我走的,过了这么久,这么久,我终于能等到了这一天 一幕一幕,从前与箫尺大哥在一起度过的快乐时光在眼前回放,如此清晰,甚至比花间醉带来的刺骨痛楚更为清晰。想到一些开心的片段,星子不禁弯了弯嘴角。起身迈步,俯身叩拜,星子已不再觉得那样艰难。仿佛前面不是光明殿,而是高耸入云的摩天岭,大哥笑意盈盈地站在山顶等着我,旭日东升,漫天霞光洒落,他衣襟飘飘,宛如天上仙人 箫尺新建的宫宇,规模不及辰旦上京的皇宫宏大气派。过了两进宫门之后,前行九丈,再上九十九级台阶,便可进到前朝的正殿光明殿。此时,天色渐渐明朗,金灿灿的晨曦照在光明殿的五彩琉璃瓦上,流动着一大片耀目光芒。 九十九级台阶,每一级皆须叩首而上。星子愈发恭敬虔诚,每一次磕头皆五体投地。一双膝盖早就被磨得血rou模糊,包扎过的额头和掌心也被鲜血浸染,每一级台阶上,皆留下了五个鲜红的血印,似乎昭示着一条通往地狱之路。 九十九级台阶叩完,星子几乎已无力起身。照理说,还得一步一叩拜进光明殿,这时箫尺派人传谕称免,星子谢恩。双手撑地,试了几次方勉强站起。沉重的镣铐仿佛把骨头都勒断了,脑中竟有些微的晕眩。星子一惊,是不是那花间醉的分量不足,药性快要过了那可真是太糟糕了好容易捱到这光明殿上,众目睽睽之下,无论如何都不能功亏一篑啊今日事关重大,星子为表明诚意,一直刻意不去动用内力。而一个人的神智虽能以药物刺激,强行保持清醒,体力却终有不可逾越的极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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