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风海先生 (第2/2页)
“先生不要越扯越远,”崔琰反驳道,“法令是整治邪恶的工具,怎能作为治国的方法呢?自古以来,明君都是慎用刑罚的,汉代以来,诸多酷刑相继被削除,无不受到百姓的热烈欢迎!” “你说得是实事,但并不全面,我主张的法家并非单纯的严刑酷法,”风海先生回答,“法令是用来督查除jianian的,政令是用来教导百姓的,政与法只是手段之一,而非全部。” “可法律也是人编制的,如果人想去编织罪名坑害人,那咋办?”崔琰仍然不服气,“《春秋》要求,我们要根据罪犯内心动机好坏来定罪,法,能刑人但能让人廉吗?能杀人但能使人仁吗?所有的政法都需要人去执行,怎能避免不罔顾私情?” “那在我看来,恰恰是儒家的工作没有做好,你们整日教导士大夫仁义道德,却连秉公执法都难以做到,岂不可笑?”风海先生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好!”风海先生的回答引来台下一片欢呼。 “诡辩!全是诡辩!”崔琰很不满意。 “风海先生,我想谈一谈我的想法,”二人口舌正酣之间,台下一个少年挤到人群的前排来,此少年正是张钧飞,“我的理解是,先生所倡导的法家之术实则是一种集中调控的理念,政令与法令是其中两种有效的手段,它们通过对规则的推行和罪罚的惩处起到对百姓行为的规范和恶行的威慑,通过这种调控,达到民间社会的动态平衡,目的不是完全消灭百姓的自由,只是保持其在一定限度内,使其不至于对国家利益有损害,就好比汉代桑大夫的平准法,诸官尽笼天下之货物,贵则卖之,贱则买之,其目的不在于与民争利,而是防富商大贾牟大利,请问是这个意思吗?”
“公子读过《盐铁论》?”风海先生看着台下不到二十岁的少年,顿时严肃起来,“那公子认为桑大夫是治国之能臣还是误国之jianian臣?” “晚辈略有了解,”少年主动行礼,“学识尚浅,不敢随意评论。” “吾认为桑大夫乃是治世能臣!”气氛低沉之间,又一少年挤到台前,此人虽不高大,肤色也比较黝黑,但人看上去却特别干练,“桑大夫商贾出身,得势之后以权谋私,自然不是君子,这毋庸质疑,但坏人不一定不是能臣,从结果上看,汉不是亡于桑大夫,而是亡于一群腐儒!” “一派胡言!”气急败坏的崔琰拿起桌上的茶杯朝地上狠狠砸去。 这狼狈的一幕恰被远处街角的鱼恩与仇灿撞见。鱼恩作为安都府都护负责此次辩会的秩序,而好友仇灿作为羽林卫统领却也被辩道双方身份吸引忍不住前来瞅一眼。 “这个风海先生明明瞧不起儒士,郭啸为何却会与他交好?实在想不明白。”仇灿嘀咕道。 “英雄相惜吧,就如同当年的林从观与沈铭,”鱼恩唉叹道,“这个郭啸,和他师兄一样可悲,数百弟子却无一个得意弟子可以继承其才学。” “以后少了一个牵制匡询的大人物啊!”仇仙很低落。 “看看台下观众的反应吧,走的是一个郭啸,得到的却是人心所向,”鱼恩若有所思,“除了那两个毛孩子,台下没几人听得懂风海先生的高谈阔论,其实他们欢呼的只不过是崔琰的狼狈不堪而已。” “鱼兄还是尽早驱散众人吧,动静闹得太大,传到陛下耳中,哪怕传到江公公那都免不了麻烦。”仇灿劝道。 于是鱼恩手一挥,安都府的士兵们从四面围上来,宣告辩会提前结束,士兵们保护着崔琰慢慢从凤凰台上退下来。 “不知公子年岁多大”众人散去,张钓飞主动拉住方才的干瘦少年,“鄙人张钧飞,居于城南昌明坊。” “李继存,安州人,年十六,来帝都两年,”少年自我介绍道,“公子应比我大吧,该尊一声兄长。” “是的,我年长两岁。”自小就比较孤独的张钩飞遇见了志趣相投之人,脸上已写满了兴奋。 “我没听错,你自报名为张钧飞?”此时,风海先生从台上走下来,来到二人面前,张钧飞赶忙鞠躬。 “晋阳李继存。”李继存也弯腰作礼。 “宴州风海,”风海先生眼中尽是欣慰,然后转头望向李继存,“安州人,姓李,胡人血统,想必是沙陀朱邪氏族。” “先生好眼力,河东军节度使李淄坐正是家父。”李继存回答。 “你可得多吃饭,这瘦弱的身体可不随你父亲。”风海先生摸了摸他的脑袋,很是亲切。 远处,一个青衣青冠、身披斗笠、面戴黑纱的少女正立于街角,双手叉于胸前的长剑前,她一面盯着不远处的鱼思、仇灿,一面注视着相谈甚欢的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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