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绝处求生 (第2/2页)
没田、营田、官庄、屯田、淤田、诉讼田、废寺田。 这些田地,普通百姓基本沾不上边,只有绝户田例外,先佃户、再邻里。 对于七山一水二分田的夷陵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遇。 或许,今夜就有人祈祷,刘家兄妹再遭不幸。 刘纬擦去脸上泪水,驱使稚嫩身躯忙碌起来。 拽了几捆稻草给母牛加餐,杂粮一把把的撒进食槽,还从厨房取出盐罐,不要钱似的掺在里面。 一公一母两条大黄狗,也吃了个肚滚肥圆。 诸事落定,已有鸡鸣,一线曙光隐现天际。 刘纬摇醒刘娇,借着点点星光爬上牛背,开始一段不知终点的旅程。 水牛沉稳的步伐踏碎夜色,时光泛起一丝涟漪,无声无息的有了些改变。 肩负照看之责的青壮依偎在篱笆边打盹,些许鸡鸣犬吠,为梦境添上几分安详。 刘纬看着黄狗撒欢远去,暗暗发狠:有两世记忆,钱财只是身外之物,自由自在的活着,万事皆有可能。父亲都没把田地放在眼里,送出去又何妨?与其怀璧其罪,不如先求个立命之本,捐出去安置巴蜀流民吧…… 刘纬紧紧抱着怀里的刘娇,喃喃自语:“一定要健健康康长大!” 刘娇迷迷糊糊的抬头回应:“朵朵……娘……” 刘纬又一次泪流满面:“爹和娘在前面等我们,娇娇……好乖的。” 黄狗闻声折返,夹着尾巴在母牛两侧沉声呜咽。 一家五口像是惊涛骇浪中的小舟,奋起双桨,驶向远方。 夷陵城外,长江边。 以三司户部判官丁谓为首的入蜀使团,没能在天黑前进城,只得在城外水递铺凑合一夜。
两百来号人挤破小院,鼾声如雷,汗臭似厕。 尽管骨头已累得散了架,一旦醒来,就再也无法再入睡。 丁谓捂着鼻子下床,准备去屋外吹吹晨风。 这时,守在门外的禁军突起喧哗:“有狗……炖了!” 紧接着,是一道脆嫩无比的童声回应:“军爷手下留情,童子家里有猪,鸡也有……” 丁谓一阵头大,两百禁军出了京城就无法无天,要不是入蜀还得靠他们维护周全,板子早落下了。 丁谓快步出门,不曾想,向来桀骜的禁军却偃旗息鼓,还外强中干的回了句:“你这娃儿真是无趣,说笑怎能当真?要不要大爷抱你下来?” 那童声又道:“丧服在身,不敢劳烦军爷。” 丁谓放眼望去。 水牛缓缓屈膝跪地,粉雕玉琢的两个孩子滑下牛背,大一点的男孩披麻戴孝,弯腰作揖:“军爷海量,童子失礼。” 几名禁军连忙转身向丁谓抱拳,似模似样的持枪贴墙而立,凛然不可侵犯。 “小郎君父母呢?”丁谓眉头紧锁,没心思计较禁军放肆言辞。 “回官人,都在这了,爹爹、娘亲刚刚过世。”刘纬眼圈一红。 “小郎君是想……”丁谓少年时期便已成才,有过目不忘之能,再加上心思玲珑、精于实事,转瞬间已把一对孤儿的遭遇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怎么了?”合门祗候焦守节乃勋贵世家,惯于行伍,睡的比较死,边系长袍边问,“告状的?” “不是。”刘纬连忙否认,话说的太明白,他和meimei以后无法安生度日。 “小郎君多大?”丁谓和颜悦色,惟恐吓着一双小儿女。 “童子七岁,meimei两岁。”刘纬又给焦守节行了一礼。 “可曾启蒙?”丁谓微微一愣,“神童”二字从脑中划过,难道……和我一样? “小郎君是蜀人?”焦守节的关心截然不同。 “识字少,书写不大会。”刘纬有条有理的回应,“童子原籍巴蜀,一岁时随家人迁至夷陵。” “两位天使见谅……”递铺铺长急急忙忙跑来,袖卷手湿,像是正在准备早食,看向刘纬的眼神也有些疑惑,谁的耳目这么灵便?一大早就寻来了。 “打扰几位官人休息了,童子和meimei准备进城,天还没亮,想在递铺外面歇一会。”刘纬又是深深一揖,身无长物,又无依靠,只能先把礼数做到尽善尽美。 “小郎君是北磨村的?”递铺铺长心中一动,又问,“刘里正是小郎君什么人?” “正是家父。”刘纬黯然神伤,怀里的刘娇搂得更紧了。 铺长一脸感慨的点点头,把来龙去脉简略的说给丁谓、焦守节听。 京师来人打量刘纬兄妹俩的眼神中多出些惭愧和自责。 都是债! 衙前之役,破户败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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