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坟(八)问心问情 (第2/2页)
/br> 草木跟着忘我地舞动,湖面也随之荡起柔情的水波。 风像被突然勒住缰绳的野马猛地停住,戛然而止的还有空气里流动的节拍。舞池旁的草木变得不知所措,茫然静立一旁。湖面归于寂静,已无一丝波澜。世界都已静止,而老妇却像疯掉一般。 老妇停下摇曳的身姿,如折翼的鸟扑落到湖边,将整张脸映于平静的湖面。湖里的脸刻满皱纹,像是老树深深写下的年轮。老妇伏在岸边哀哭,像突然失去丈夫的寡妇。她颤抖着伸出手,轻抚在那层老脸之上,像在抚摸丈夫的遗体。红色泪从她眼角流出,像颗颗陨落的流星,在一闪一滴之后,彻底隐没在那无边的黑衣里。 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到所有人都毫无防备。徐秀才一把将男孩住,不知谁才是受惊的兔子。他凝视着老妇后背的每一次抽泣,害怕她突然跳进水里,直到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黑白在朦胧中一会儿混淆不清,一会儿泾渭分明。徐秀才已不知道自己眼前的,到底是白发黑衣,还是黑发白衣。 一会儿,山风再起,吹向平静的湖。草木摆起了节拍,湖面跟着跳动。老妇的哭声被风带走,脸上的泪也被吹干。只有两行红色的泪痕,干枯在那沟壑纵横的脸上。 老妇看着自己投在波光里的倒影,安静地像痴迷的少女。 徐秀才走上前,忐忑地问:“婆婆,您没事吧?” 像是才被他突然的问话吵醒,老妇转脸盯着秀才,不快地问:“我能有什么事?”
徐秀才不确定地问:“你刚才?” 老妇不解地问:“我刚才怎么了?” 一道光突然从老妇眼中闪过,似乎让她想起什么。她激动不安地喊到:“是她,一定是她。”这让徐秀才和男孩更加困惑。徐秀才试探着问:“她是谁?” 老妇盯住徐秀才,小心打量了一番,才说:“她是我的meimei。”立刻她又紧张地问,“你打听她做什么?”这让徐秀才一片茫然。 男孩适时跑过来问:“婆婆,您的meimei在哪里呢?” 老妇望着男孩,温柔地说:“她不愿见我,躲起来了。” 她似乎对认可自己美貌的男孩更有耐心,便继续说:“我和她在这里长大,一直与日月草木为伴。我喜欢晒太阳总在白天出现,她喜欢看月亮便在晚上出现。那时候我们并不知道时间还有其他人。几年前,来了个和他一样的读书人。”老妇指了指徐秀才,又继续说,“我们都爱上了他,希望跟他走。他在这里挖了一个坑,又引来溪水,告诉我们在水里照照,看看谁更美。他只带走美的那个。我白天过来,她晚上过来,两人始终聚不到一块。他不愿再等,便说等我们比出胜负,他再过来。好几年了,我们还是那样。” 老妇短暂陷入了往事的囚笼。徐秀才和男孩感觉这太不可思议。徐秀才在心中作战,告诉或者不告诉她实情,这是一个问题。他忽然想到,倘若告诉了她,他们很快会分出胜负。那meimei便会跟着那人走了。她走了,自己又怎么办?想到此,他的原本柔弱的内心变得顽石般坚硬,对着老妇作起了哑巴。 老妇突然激动地大笑,随后又流着泪说:“是她,刚才是她。我比她美,比她美。”颗颗泪都含着她多年的期盼落进湖里,变成了满湖荡漾的水纹。说完这些,她不再理会徐秀才和男孩,像待要出嫁的女儿,安静甜美地坐在石头上,等待着那人出现。 徐秀才和男孩陪老妇坐了一阵,便起身烤起了鱼。山湖林草、蓝天白云都是好景致,可一眼又一眼之后,又难免厌倦。围在已溢出香气的鱼旁,徐秀才问男孩:“你怎么回来了?”他依稀记得男孩昨夜被他母亲悄悄带走。 男孩说:“娘亲将我带到附近一个山洞躲了一夜,让我不要回去,说父亲会杀了我。天亮的时候她走了,说是去寻父亲,要和他一同回去。随后我来这里找你,便遇到了婆婆。见你在她屋里休息,我便留了下来。”说着,男孩低头拨弄着烤鱼,叹气说:“婆婆是好人。”说完他突然抓住秀才的手,眼神澄澈地看着他说:“先生,你帮帮她好吗。” 徐秀才没有说话。男孩急切地说:“你有办法对吗?你读过书,娘说读书的人办法可多了。让我跟着你读书。”看着男孩恸着泪的眼睛,徐秀才深深吸了口气,无奈地说了声:“我试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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