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西洲忆(1) (第2/2页)
r> 昭卿揉着脑袋,却没有去别处,倚在学堂门外,看着黎江楚弯腰敬拜杨先生。方才跟在她身后的女子凑了过来:“看什么呢思顾?”女子见思顾向着江楚的位置扬了扬下巴,“咦,这书院这么的公子,你南思顾之前看都不看一眼,难得啊!不过他一头白发带着淡银色,你一头白发带着淡金色,我看有缘!” “你要是再多说几句,我不介意让这个书院少一个沈付情。”南思顾只是嘴上开玩笑的说道着,心思却都在黎江楚身上。这书院里的男子,什么样的都有,可偏偏黎江楚给了他又熟悉又奇异的感觉。 “啊啊行,不说了不说了。”付情把嘴封死,靠在思顾肩上一起看着黎江楚。 黎江楚见杨先生半天不作声,桌上一壶一盏,碧烟还缭绕着茶韵,江楚微微上前一步,斟了盏茶,双手端在先生面前:“先生,请茶。” 杨先生听罢,偷摸睁开条缝,看了眼半满的茶杯,又闭上了眼,凭着印象伸手去抓杯盏,没想到江楚故意把杯盏往后稍收,让他抓了个空,就这么来回二三,逼着先生睁了眼,江楚也不再收盏,把茶恭敬递上。 原来这小子打几年前就贱。 “(喝茶)怎么?小子不打算自我介绍介绍么?” “先生方才看学生一眼,就阖了双眼,想来是满脑浩如烟海之博学,容不下学生面孔,后生又怎敢言名姓,希冀先生记住呢。”江楚站直了身子,背过一只手,另一只手端在腹前。 杨先生听罢,轻笑一声,将杯中剩茶倒在江楚站立处前,茶水洒落在地,又携着污尘溅在江楚的白裳上,见江楚一分不退,一毫不闪,缓缓道:“小子一身白衣,如今脏了,如何是好?” “污垢脏了衣裳,不脏心骨,无碍。” “(捋着胡须)我泼茶于地,是对是错?” “呃…学生窃以为,先生方才之举,不合乎礼,以先生为人师之身份,确有不妥。”江楚抬眼皮瞄了眼杨先生后面的壁画,“但若今日地上茶水滋养缝下萌种,百年后其茂参天,庇荫学子,学生不知,算不算功德一件?况茶水经日曝,而后成云雨,复归江海溪流山泉,终一日又成杯中清韵。那先生手中这茶,泼还是没泼?”
“哈哈哈哈哈,妙哉,妙哉!”萧也韫站在一边,连声叫妙,没成想被先生瞪了一眼,立马止住了声,恭敬一拜。 “(轻轻点头)为何来此求学?” “为——道。” “道?我倒想听听,何道?” “学生不知。” “(哂笑)不知?不知岂敢言道?轻狂!” “先生消气,学生所言不知,是不知先生所问,为何道。” “愿闻其详。” “仰观宇宙寰宇,星移斗转,四顾山川草木,四季更迭,俯览蜉蝣,朝生暮死。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大音希声,大象无形,即道隐无名。” “这道家的东西你倒是熟络。君子不可以不修身;思修身,不可以不事亲;思事亲,不可以不知人;思知人,不可以不知天。” 江楚一拜而言:“先秦诸子百家争鸣,为治国经世,各有其道。而后继亚圣大道滥觞,一直至今。况上至君王群臣,下至黎民百姓,人人心中皆有道。” “嗯……那,汝道为何?” “学生斗胆揣测先生心中所想,乃‘仁义礼智信、温廉恭谦让’傍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江楚看先生微微点头,继续道,“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乱世风云,沧海横流,经纶济世,虽千万人吾往矣,便是学生之道。” “何为?” “家国已不再海晏河清,若翰墨无法寄身,便随时投笔从戎。” “(轻叹)今日,不论这个——人道效法天道,天道不可逾,但象山先生言‘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何解?” 江楚一惊,没想到这秉儒理的先生竟然会诘问心学,开口道:“生者追寻天道,逝者魂归自然,如一杯一酒终化尘土,即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唯一,如此,人又是否为天道一环?况学术分野自古便常在,就如先生方才泼茶之举,学生只有一得之见,不敢妄言对错。” “嗯……夫大道不称,大辩不言,大仁不仁,大廉不嗛,大勇不忮。道昭而不道,言辩而不及,仁常而不成,廉清而不信,勇忮而不成。今天就到这吧,你们这些还在的学生,就当是我今日多加一课了。” “学生受教!”学堂内还有些学生逗留,看完了全过程,最后皆是同江楚一齐长拜先生。 思顾顶了顶靠在自己身上的付情,说道:“走吧,看来杨先生的下堂课,堂内会多一个人了。”果然如思顾所言,杨先生点了点头,抄起书站起身,对着江楚说道:“回去把《白鹿洞书院教条》认真看看。我的下堂课,不准缺课。” …… 夜幕盖过了青天大白,本该是学生们入寝之时,却偏偏有人不回书斋,在书院内找了个屋子,跃上了房檐,萧也韫可没有这本事,硬生生被江楚从拽上了房檐。 江楚从另一侧腰间掏出支竹箫,抵在下唇吹了起来。 “清幽管箫,怎么在你口中吹出了少年意气?” “嗯?有么?” “哈哈哈,有啊!我想起今日你与先生相论,妙不可言啊!”萧也韫从腰间摸出个陶埙,哀幽绵延的声音瞬间给这书斋的竹林潇潇添了孤寂,”少年当壮志凌云,以此身报家国,虽千万人吾往矣!你我,之前见过么?” “或许在三生石前见过吧。听说黄山谷嘴里尝尝飘着芹菜香,也许你我也一样?” “哈哈哈哈哈,相见恨晚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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