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少师_第三十一章,污了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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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污了鞋 (第3/3页)

幺妹望着这人微微一笑,便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公子既然能为持守本心,甘心躬耕己作,想必也是有大自在人…只是奴家尚自不明,你明明傲骨铮铮,今日又为何耗费全部身家,甘冒酷寒来我店中买rou,甚至不惜压价,乃至赊账欠款呢?”

    那人讪讪一笑,“今日乃是腊月二十三的小年,往常这时家母总会给小生精心烹制一份红烧狮子头用来解馋…家父却好吃小炒酥rou,配上一壶老酒…只是如今…哎!…小生虽说可以将就落魄,但是先父亡母于九泉之下却不敢半点苛待…是故,小生这才腆着脸面过来乞讨…”

    “原来是这样…”孙幺妹这才恍然大悟,刚想对那人说两句勉慰好话,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对一旁犯傻的小伙计说道:“…二牛,快把公子刚才选购的rou食装置妥当….公子,奴家知晓你是读书人,向来骨气,也不愿意白受人恩惠….既然这样,奴家便做主,将那一斤生rou以十五文钱的rou价买给你…你也不必着急偿还,待到他日你功成名就,翻身富贵时,若是想到小店,再来补偿也是不迟!…还请公子毋须推辞,奴家虽是妇人,亦是明晓纲常,通晓礼仪…公子此次折节买rou,乃是赤诚孝举,应得感天动地,奴家虽是外人,亦当促全此等美事…”说着,孙幺妹竟向那人盈盈一拜。

    “小姐言重了…”那人见孙幺妹朝自己下拜施礼,便连忙伸出双手想要扶她起身,只是男女有别便空荡着手臂停滞半空,唯露一脸憨笑却不敢再行作为,“….这…男女有防,小生实在不好搀扶小姐,还望小姐收了礼仪…莫要折煞小生才好!”

    见那人一副痴憨模样,不禁惹得孙幺妹掩口轻笑,心知此人迂腐便不再作趣于他,便收了礼节自顾起身。

    只是这一人笑,一人痴,便趁着屋外的漫天飞雪,使得rou档之内情愫暗生。

    “公子,这是你要的一斤生rou…小的已经给你称量妥当,包裹完毕了…您看这rou钱…”

    就在二人会心相视,彼此暗觑时,rou档内的第三人,二牛便带着笑脸,拎着一包生rou插足二人中间。

    “哦…有劳店家了!”那人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从中数出全部家当,并递与二牛,“…这是小生身上全部家当,十五文钱,不多,亦不少矣!还望店家笑纳!”

    “文绉绉的,真是酸的厉害!”二牛皱着眉头从那人手里接过账款,便把手里的包裹递与他,“…酸秀才,你说话总是这么之乎者也的么?…你是哪儿的人,是不是真的考中了秀才功名?”

    “小生言辞迂腐,叫店家见笑了!”那人羞涩一笑,讪讪说道:“实在见谅,与二位贵友畅谈许久,吾竟尚未自报家门,实在疏忽!”说着那人便稍稍整了整衣襟,拱手说道:“小生,姓张,名文若…因尚未加冠,便无草字。家中世居此地,正于二里开外的张家村暂居。家父张雁卿乃是前朝成化年间的秀才癝膳生,至于小生么…虽六岁发蒙,苦读六载,但终究学问不够,是故仍旧白身一枚。”

    “哦…原来你和俺一样啊,都是白身啊!”小伙计恍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刚才说过,你爹娘全死了…本族又没有亲戚,再加上你现在还是个佃农…那你以后还能当读书人么?…”

    “额,…咳咳…”张文若讪讪一笑,忍着心中苦楚,强撑答道:“…店家所言也属实情,小生此生…怕是再也…”说道此处,张文若竟不能压抑心中藏了许久的悲愤,“不能读书”这几个字却再也说不出口,豆大的热泪更是强自冒出,直让rou档内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变得凝愁。

    “咳咳,小生失仪,让二位贵友见笑了…”张文若强笑着抹了一把眼泪,又朝二人稍微拱手,“…小生与二位贵友一见如故,本该把酒畅谈…只是…此时天色已晚,实在不好久留,便告罪请辞…还望贵友海涵,若是日后有缘相见,小生自当设宴相邀,待那时定当与二位把酒言盏…既如此,小生便自行告退!”说着,张文若便揣起拿包生rou,匆匆隐入还在纷纷坠落的雪色之中。

    “…这人怎地这么没有度量!俺不过是和他开个玩笑,怎地还气跑了!…白得了俺家一斤好rou,不和俺们说两句吉祥话讨喜也就罢了,还给俺摆脸色…谁能瞧得起你呀!…还当自己是秀才老爷家的公子哥呢!”小伙计指着张文若离去的身影不禁没了好脸色,便自嘟嘟囔囔地骂了一通,许是还不过瘾更是朝着屋外的一团冰霜啐了好大一口唾沫。

    “二牛!说什么混帐话呢!…文若公子买rou是掏了钱的,整整十五文钱!”孙幺妹望着那人离去原本还有些伤感,但是听了自家表弟对他如此诋毁,不禁发了脾气。

    “可是….十五文钱就要了咱家一斤好rou,这也太便宜那个泥腿子了!”

    “混账!…越说你越不像话!…啥叫泥腿子?…文若公子父子几辈都是读书人,可谓是诗书传家的良善人家…你怎能如此编排他!”

    “表姐,你不是没听他说…他爹娘全都死了…家里又没族亲帮衬,他现在还是佃户…可不就是泥腿子么!”

    “闭嘴!…姜尚老太公发迹之前,还钓过鱼呢!…你咋不说他是渔夫!…那三国名相诸葛武侯,东晋名仕陶靖节(陶渊明)哪个没在发迹之前侍弄过庄稼…就连咱们当今圣上每年开春也都得打着赤脚扶犁下地…这读书人种地能叫泥腿子么!”

    “那叫啥?”

    “叫…叫…叫亲事农桑,体察民情!”

    “…那还不就是种地么!”

    “….那也不是泥腿子!”

    “可是表姐…这种地的不叫泥腿子,那该叫啥?”

    “…二牛,你爹你娘也种地…他们就是泥腿子?”

    “是啊表姐,俺爹俺娘本来就是泥腿子呀!…咱们不是在聊读书人种地不叫泥腿子,该有啥称呼么?你咋问起俺爹娘了?…是不是你说不过我,就想打岔!…不成,今儿个俺咋着也得和你辩上一辩…谁叫你没事老说道俺的,这呀就是俺老舅常念叨的出来混早晚就都要还的…”

    “…”孙幺妹气得差点就要跳脚,随手抄起门边的一根扁担就要揍人,“…俺叫你出来混…俺叫你都要还…小小年纪不学好,偏偏学得歪的斜的!看俺不揍死你!…”

    “…哎呀,你咋还打人呐!”见表姐满脸通红,小伙计便知道惹了大祸,连忙抱着脑袋满世界的乱躲,只是他身子虽怂口上却是硬气:“…表姐,你就是说不过俺!…哎呦,你咋还玩真得呢!…可疼死俺了!你这个母老虎,你咋还真得照实了打呀!…哎呦…母老虎,活该你嫁了两回都没嫁出去…俺看你就是相中了刚才那个泥腿子才这么护着他!…哎呦,俺可是你嫡亲的表弟…你咋打得没个够哟!…母老虎克俩夫,泥腿子死全族…哈哈,你们俩真是天生绝配啊!…母老虎克俩夫,泥腿子死全族,郎无情,妾有意,小表弟一旁遭了罪呀,遭了罪!…”

    不知不觉,小伙计竟然编了个顺口溜唱了起来,直把孙幺妹气的站在漫天雪地里暗自哭了起来,小伙计一看势头不妙,便脱了围裙舍了一身累赘仓皇而逃,只在霜雪间独留下玉人黯然伤魂。只是她的嘴里却还念叨着

    “…读书人种地,咋能叫泥腿子呢!人家明明只是污了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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