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依恋（二） (第1/2页)

    从那一阵厉害的胡话之后，不知是张小凡的身体本来强健，还是碧瑶的劝慰起了效果，原本一直持续的高烧渐渐退了些，张小凡也慢慢恢复了神志，人也清醒了，不过病势依然不轻，多半还是躺着休息。

    这一日，碧瑶无事在洞中闲逛，最终还是走到金铃夫人留下的那四句话旁，仔细地看着，不禁为之叹息。张小凡坐在旁边，忍不住问道：“你叹气做什么？”碧瑶哼了一声，道：“我是为夫人叹气，她这般才气美貌，却被你们这些臭男人给辜负了，痛苦一生，多不值得！”

    张小凡为之哑然。

    碧瑶把这几句话又仔细看了一遍，忽然间“咦”了一声，却是发现了一个古怪之处，这四句话的最后一句的最后一字“苦”，下边的“口”字中竟是深陷进去，与其他字大为不同，她眼珠一转，几乎立刻反应过来，伸手把腰间的合欢铃拿起一比，果然大小刚刚好，忍不住一声欢呼。

    张小凡望了望碧瑶，心想她应该能发现痴情咒了。

    碧瑶回头向他笑道：“有救啦！”随即把铃铛插入，见没什么反应，又试着左右转了转，片刻之后，忽然间石洞内“咔咔”声响起，石壁震动，碧瑶大惊，拿着金铃连忙后退，只听“轰隆”一声，原本光滑的石壁竟是塌了一层下来，露出了里面的一层，上边也如内室天书般刻着文字。

    碧瑶却是凝神看着石壁上的文字，金铃夫人留下的东西，又藏得这般紧要，一定不是寻常之物。过了许久，她脸上神色阴晴不定，但感叹之色尤重，低声道：“原来这就是‘痴情咒’。”

    见前头几句话便是：

    九幽阴灵，诸天，

    以我血躯，奉为牺牲。

    三生七世，永堕阎罗，

    只为情故，虽死不悔。

    …

    碧瑶默然不语，半晌才道：“这咒文是我们圣教中自古传下来的，但却传说从来没有人愿意用过”

    碧瑶叹了口气，据需道：“这段咒文传说是当年一位聪慧女祖师从《天书》上领悟而出的，但只能女子修炼，听说这是以女子一身精血，化为厉咒，威力绝伦…”

    张小凡道：“虽然这痴情咒威力强大，但一个人一生只能使用一次，而且使用之后必定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你还是不学为妙。”碧瑶脸色一变，低声道：“你说的也对，便是金铃夫人她老人家，最后不也是没用吗？”

    二人又在这里过了几日，张小凡有时发呆，有时修炼，而碧瑶却是常对着石壁上的她称为《痴情咒》的文字怔怔出神。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摆在她二人面前更大的难题——没有食物了。

    修真炼道之人，虽可上天入海，但终究也是rou体凡胎，传说中道行高深的前辈行辟谷之术，不饮不食，却是无人见过。纵然二人一再节省，也是很快吃完了。

    如此又不知在洞中呆了多久，只怕不过二日的工夫，张小凡与碧瑶二人便看着空空如也的食袋发呆了。

    张小凡的病情好得很快，烧退得差不多了，除了身子还有些无力外，其他的也没什么大碍了。此时他听到碧瑶叹气，转过头向那魔教女子看去。映入他眼里的，是那一身水绿衣裳的女子正坐在平台边上，一双脚搭在半空，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连带着她腰间的那只合欢铃“叮叮当当”地响着，若不是在这种环境下并且知道她的身份，张小凡几乎要以为这还是个天真无暇的少女了。

    只是这般看去，碧瑶却比当初见面时，憔悴得多了。她女儿家，每日里还是有到那小水帘处洗梳一番，所以看去依然容貌端丽，并无肮脏感觉，只是这些日子来，她却是明显消瘦了。

    张小凡心中想着出神，没注意到碧瑶望了过来，见张小凡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呆呆地望着自己，脸上忽然一红，嗔道：“你看什么？”张小凡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去，讪讪道：“没什么，欣赏欣赏你的美。”

    碧瑶在他身后，却也没有如他想象般大声呵斥与他，良久，却反而是传来了一声叹息，道：“我们被困在这山洞死地之中，离死不远了，你也不必那般拘束的。”

    在这几日，张小凡多次不愿吃粮食，想都留给碧瑶，碧瑶却拒绝了，笑着说道：“我不想死，但更不愿意在这山洞死寂之中，对着一具骷髅和另一具渐渐腐烂的死尸慢慢等待着，那样的话，还没等人来救我，我自己怕先发疯了。”

    张小凡却还是那么乐观“我们一定会出去的。”随后想：“不知道陆师姐怎么样了。”碧瑶心中怒气直升，不过随后就平静下来了，心中还想，我为什么会如此注重她说的话？之后，想到自己活不了几日了，便没有深究。

    过了一会儿，碧瑶嘴角边露出了微笑，看着他的眼神里渐渐有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温柔，柔声道：“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张小凡皱了皱眉，道：“什么？”

    碧瑶淡淡一笑，道：“我们现在干粮已全部吃完，除了些清水之外便再无可食之物，只怕不出七日，便要饿死了。”

    张小凡已经想到碧瑶要说什么。

    碧瑶脸色平静，道：“再过几日，你看我若是不行了，便先杀了我罢。”

    碧瑶依旧脸色平静地说着匪夷所思、石破天惊的话：“我死之后，rou身还在，你若是一心求生，便是食我之rou，大概也能多活一段时日的。”

    张小凡冷冷的看着他，没有了往日的温柔，严肃的说：“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我会那么做吗？”

    碧瑶看着她，眼中的温柔之意仿佛又浓了些，但在张小凡的眼中，却似乎比这世上所有的毒物加起来都更毒上一些。

    “你不是想去见你的师姐么，你还有几位同门都在这万蝠古窟中，他们必定会来找你，你活得时间越长，他们找到你的希望不就越大么？”碧瑶微微低下了头，说话的语气中却还是那么平淡。

    不过他这般反应，却似乎早在碧瑶的料想之中，她也不生气，也未讥讽，只是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慢慢道：“吃不吃我，那也随你，不过你一定要先杀了我！”

    张小凡装作疑惑的问：“为什么？”

    碧瑶缓缓摇头，道：“不是的，我是害怕。”

    张小凡道：“害怕什么？”

    仿佛是在这生死关头，碧瑶的心情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只见她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脸上浮现出一种张小凡从来不曾在她身上看到过的畏惧，然后，她重重地甩头，似是要甩开什么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