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槐树下走出来的人_第八十九章靳大爷盼星星盼月亮盼儿子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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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九章靳大爷盼星星盼月亮盼儿子 (第2/3页)

红红的,“他”随着部队走了,我哥哥失魂落魄了好多天,谁也没招他没惹他,他动不动就哭了,谁也没招他没惹他,他动不动就哭了。

    他走了,他把他画的画儿和没画画儿的纸给我们留下了,他送给我们每个人一个硬皮日记本,我记得那本子隔不了多少页,就会有那五彩缤纷,奇形怪状的鱼;身子蹲在树枝上,可尾巴却托在地上,长着长长尾巴的鸟儿;还有嘴比身子还要粗还要长的鸟。

    在日记本内第一页上写着字,因为当时我还没念书,不认字,不知上面写得是什么?到后来念书了,我才知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了。

    那上面写着:你们是祖国的未来,你们是祖国的花朵,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学好本领,建设我们伟大的社会主义新中国。

    一九五四年某月某日周凯

    从那以后,我知道未来,有许多许多需要我去做的事情,我看着天上飞的飞机,那需要我去开,我看着铁道上跑的火车,那需要我去驾驶,我看着公路上跑的汽车……唉!世界上需要我干的事太多太多了,我要发奋学习啊!

    周凯写的字娟秀工整,他很善于写作,他走后给我哥哥来过很多封信,他来的每封信都写有五、六篇信纸,他是个情感丰富的和心地善良的人,否则,一个二十出头儿的小伙子跟一个刚刚十岁出头儿的孩子不会有那么多话。

    他们这个部队从我们这儿走后,他就转业了,转业到市里一个单位工作,他在一九五六年和一九五八年来过我们家两趟,他已经不穿军装,也不戴军帽了,上身穿着笔挺的茄克衫,脚登着皮鞋,戴着黑边眼镜,梳着分头,混身上下,透射出知识分子的清高和年轻人的英气,他提着一个大手提包,里边装着各式各样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水果糖。

    他带我们去南口照相馆照了像,我哥哥和我jiejie都戴着红领巾,那阵儿我还没有入队,我穿了一件我表哥不穿了的,给了我的,及不合身的旧制服褂子,他坐在中间,我和哥哥站在他的两旁,他张开两只胳膊,一只手搂着我们哥俩的一个肩膀,我jiejie和我们当家子一个经常和我jiejie在一块玩儿的姑娘,在我们身后插缝儿站着。

    那是一九五六年,我虚岁九岁,我光着头,一脸稚气,一脸对世界的茫然不知,一脸人之初性本善的样子。

    每每我看到了这张相片,我就看到了原本的我是个什么样子,我特别珍惜这张相片,要说这张相片不算四旧,可是到了文化大革命,踌躇了好久还是把这张相片烧掉了,因为文化大革命发生了许多事情,那些事情,都是常人常理,预料不了和解释不了的事情,人家追查相片儿上这个人怎么办?给相片上的这个人扣上阶级界限不清,阶级立场站不稳的帽子怎么办?

    一九五八年,他又来了一趟我们家,那年他虚岁二十五了,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了,不知何时他看上我jiejie,我jiejie那年十七岁,他托跟我们一块儿照象的那个女孩,跟我姐透露了这个信息,由于我jiejie还小,还不大懂这事儿,他把这事儿告诉了我妈,因为他比我jiejie要大八岁,我妈说什么也不同意,因为那阵儿他守寡,已有九年了,他深深知道做女人没男人的艰辛,如果那阵儿我jiejie跟了她,他会把jiejie带走的,我jiejie从此会享福去了,而在经济上他还会周济我们一些的,可是,我mama并没为这些蝇头小利而心动,她算的是大账,她怕闺女步她的后尘,她怎么不想一想呢?你自己的男人比你大了三十八岁,而眼前想要你闺女的男人比你闺女只大了八岁啊!但她想,大八岁总是大了八岁,总没有那一般一配一边儿大的好,一同来到这个世界,再一同离开这个世界。

    我jiejie成熟得晚,她还不懂得什么叫爱情,她只是听妈的,周凯始终没有得到我jiejie。除了和我们一块照相片那个女孩儿还有一个经常和我jiejie在一块儿玩的女孩儿,她比我jiejie大两岁,她懂得的事儿多,她的两个jiejie都嫁到了北京城里,她知道在北京城里生活的优越,他相上了周凯这个小伙儿,周凯这个小伙儿比她的两个姐夫强多了。

    可是世界上的事儿就是这样的,他相上你,你未见得看上他,可是你看上了他,他又未见得看上你,周凯没有看上这个十九岁的姑娘。

    事情过了二十八年,那是一九八六年,大队喇叭广播,叫我哥哥到大队拿信,我哥哥没在家,我到大队替我哥哥拿了,上面写的寄信人地址,是山东省滕州鲁南化工厂,我思来想去,我们在山东没有任何亲戚啊,我迫不及待的撕开了信,想看看写信的究竟是谁,信写了五、六篇,字体既陌生又熟悉,看了信的开头儿就已经知道了八九不离十信是谁写的了,看了最后的署名还真是他——“周凯”写的,我异常欣喜,高兴的不知怎么好,我哥哥知道了更是这样。这么多年了,他还记着我们,他还记着我们的地址,我们怎么会不高兴呢?

    过了几个月,他真的来了,他穿了一身兰色的中山装,登着黑皮鞋,戴着黑边眼镜,头发已不那么蓬松,身体已不那么高大,他在年轻时也不是膘肥体壮的人,浑身上下没有多余的rou,现在比原来似乎瘦了一圈,手和脸那裸露的地方再也看不到青春的光泽了,他跟我们说:“你们长大了,我长老了。”他那年已有五十出头了,他比我大十四岁,我正年富力强,但准确的说,我也不是长大了,而是向年老逼近着。而又一茬新人,我的孩子,我哥哥的孩子,我jiejie的孩子,又要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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