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槐树下走出来的人_第九十一章一九四二到一九四五年的那些事情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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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十一章一九四二到一九四五年的那些事情 (第2/2页)

三奶奶肚子痛得一阵儿紧似一阵儿,靳大爷给三奶奶接来了“老娘”。

    三奶奶在里屋炕上叫唤着,靳大爷在外屋走着溜溜揪着心,靳大爷娶过五房媳妇,生孩子的事儿他经过见过不知道有多少次了。

    她盼着孩子快快生出来,但又怕立刻就生出来,盼着快快生出来是个“小子”,怕立刻生出来是个“丫头”,以往的次次失望,使他这次又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但他心底深处又抱着强大的希望。

    他今年已经六十六岁了,老天还能给他多少阳世间的时间呢?他在有生之年还能看得到自己的儿子呱呱坠地吗?

    孩子哇啦哇啦叫着生出来了,他心里跳个不停,他不知怎么好,他想跑出去躲得远远的,躲着那他不想听到的言语,但孩子那哇啦哇啦的哭声,又拽住了他那刚要迈出门槛的双腿。

    里屋终于传出来了老娘婆子那惊喜的叫声:“他靳大爷!是个小子!嘿!你还不进来瞧瞧!”

    靳大爷虽然听见了老娘婆子说的话,但唯恐自己耳朵听错了,又叮问了一句:“你说什么?”“我说你们三奶奶生了个小子!”

    当靳大爷终于验证了自己耳朵没有听错,三奶奶给自己生了个小子是真的时候,心里呯然一跳,三步并做两步去看自己的儿子,他看到了自己这娇嫩嫩的儿子,心里浮想联翩,如果自己头一房夫人给自己生的头一个儿子在世的话,他已经有四十多岁了啊!

    因为在没有生孩子之前,孩子姥姥告诉过他:“已经找先生画了符,这次肯定会生个小子。”靳大爷脑海里曾经有过一闪念,“如果生小子起名就叫‘栓扣’。”

    靳大爷的二弟和弟媳妇正在场里给老驴铡草,听到孩子哇哇的哭声,靳大爷二弟支使媳妇看看生了个什么,媳妇甩开两只大脚片子跑进院里,又跑了出来告诉她老头子说:“‘丫头’她叔叔,生了个小子!”靳大爷的弟弟听说生了小子,笑得嘴都拢不上了说:“小子好!小子好!我们靳家终于有小子了!”

    靳大爷的二弟,也是六十三岁的人了,挣了多半辈子钱,可这多半辈子不是嫖就是耍,自己媳妇生了孩子,从来没拿孩子真正当过一回事儿,丫头、小子,媳妇给生了一大箩车,都半路夭截的死了,以至于现在甭管是丫头还是小子,没有半根豪毛儿,他盼着哥哥生个小子,将来自己坟头儿的添坟上土就指望着哥哥的小子了。

    靳大爷六十多岁得儿子是名副其实的老来得子,其实他有“小子”可不是头一回,那些小子还没长大成人都夭折了,眼前这个小子能否长大成人呢?这谁能说得好哪。

    有人提议说:“认个干爹押出去吧。”所谓押出去,也就是把自己家的人变成别人家的人,方法是认一个外姓人当干爹,要认干爹要认“光棍子”,人说光棍子干爹赛“镐楔”。

    安镐的时候,要死气白赖的,砸那个镐楔,镐楔经千锤万锤砸,它也不坏,“光棍子”,没人心疼没人照顾,吃饭冷一勺子热一笊篱,却不生灾不闹病,生命力非常强,耐磕耐碰。

    光棍子就像那镐楔一样,爹生命力强,儿子生命力也赖不了,当了光棍的儿子,就会耐砸、耐棱、耐嗑碰。

    附近村子有个打板儿算命的“先生”(瞎子),一辈子没娶媳妇,经人介绍把他请了来,说了孩子的生辰八字,给孩子算了命,又跟他商量,孩子认他当干爹,他已经认了好多干儿子了,他不怕再多一个,再多两个,多一个干儿子多一份孝敬,哪怕就是一点点。

    三奶奶给瞎子做了鞋,做了鞋垫儿,如果再给瞎子做条裤子,这个干爹也就算实打实的认上了,可靳家,大奶奶当家,她不出这条做裤子的钱,而靳大爷又怕为做这条裤子弄得鸡犬不宁,这条裤子没给干爹做上,这个干爹也就没有实顶实的认上。

    街上,经常来个道士,道士是北京城某个道观的,他“截长不短”,就会到这个村子化缘,来得次数多了,靳大爷跟他就混熟了,把他请进了家。

    靳大爷把他请进自己家,跟他说:“您就跟我们这儿吃饭吧。”道士跟和尚一样,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吃完了饭,靳大爷跟道士说道:“您看看我们这个孩子,怎么样让他长得扎实些?”道士说:“我给他编个锁子吧”。

    所谓锁子,就是用青线穿上“铜制钱”编成“盘肠”模样,挂在孩子脖子上,把孩子就给锁住了,孩子再也跑不了了。

    道士说:“等孩子结婚时,我再来给开这个锁,我是北京某某‘道观’的。”我哥哥是一九七一年结婚的,这正是十年浩劫的第五年,不可能再找那个道士开锁了。

    我母亲现在有些糊涂了,有些事情,跟她怎么说也不会说清楚。

    我哥哥早我母亲而去了,她总是埋怨就是由于当初没给那个“先生”做那条裤子,没有认成那个干爹;我哥哥结婚时没有找那个道士去开那个锁,才落下了我哥哥正值壮年就过早夭亡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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