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小jiejie贫寒中死了我兵荒马乱中生 (第2/2页)
靳大爷的思维又转到了那个刚刚逝去的孩子身上,她不应该死啊!可为什么要死呢?死的原因是什么呢?孩子冻得哆哆嗦嗦的情景又出现在他的眼前,就是因为到了冬天没有及时的穿上棉衣服啊!他想起了他大老婆柜子里不是有好多衣服吗?那都是他已出嫁的二闺女小时穿过的旧衣服,那些衣服都好好的、新新的,正好那刚走的小闺女儿穿啊,可是这个大老婆眼瞅着孩子冻得哆嗦嗦嗦,她就是不给孩子拿出来,锁着、“戗着[6]” 他捶胸顿足大声的嚎啕着:“孩子啊!孩子啊!你的命好苦啊!你刚刚多大啊!你一天福也没享着啊!你怎么早我而去了哪……” 他是一家之主,他没有给孩子预备过冬的衣服,是他不想给孩子买过冬的衣服?是他铁石心肠?看着孩子受罪而无动于终吗?不是,他老了,已没有这个能力啦!靳大爷的怨气没出发泄,思想再三,霍时,找到了原因和出气筒,把孩子的死因,归结到了他大老婆身上,他破口大骂大老婆:“你她妈什么东西!你拿那些破衣服当王**宝,你锁着“戗着”!瞅孩子冻死了你不给孩子穿,你留着它吧,等你死了,把那些破衣服都给你装到你棺材里去! “没有了孩子,看你将来指望谁?你臭在炕上,烂在炕上,让狼撕狗拽了!你她妈**是个什么玩意啊!” 大老婆被靳大爷骂得似乎清醒了些,她似乎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打开了自己柜子,拿出了一卷没裁没剪的新布,把自己闺女穿过的旧衣服一件子一件子扔了出来,跟靳大爷说出了软活话儿:“丫头爸爸,你甭生气了,你也甭着急了,这不还有一个小丫头,还有一个小小子儿吗?把这块布和这些衣服给小丫头和小小子穿吧。” 这个事儿也就这样过去了,因为我的小jiejie是阴历十月初一夜里死的,阴历初一是送寒衣的时候,十月一,鬼穿衣,活着的人在这天穿上棉衣服,活着的人也要变成鬼的,由于我小jiejie恰在这天穿的棉衣,又恰在这天死的,我母亲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 “万万不可在十月一日这一天穿棉衣服啊!”在我们小的时候,冬天开始穿衣服,总让我们躲过十月一日(阴历)这一天。 靳家三奶奶又怀上了孩子,已经三个月了,她总想吃酸的,想吃个“山里红”可靳大爷无钱去买,人说酸儿辣女,靳大爷盼着再生个小子,给现在的小子做个伴儿。 他上赵大掌柜家借了两个钱儿,从南口给怀着孩子的三奶奶买了一把“山里红”揣在怀里,悄悄拿进了里头屋三奶奶住的房子,告诉她不要让别人看见,三奶奶吹灭了灯,把“山里红”拿出来跟被窝里吃,吐出的粒儿不敢随意丢掉,收实起来放进灶火炕里。
我哥哥生下身体就弱,上一次长疖子,大疖子套小疖子,一身长了三十二个,但是命不该绝,又活过来了。 疖子好了刚刚有半年,又长了“疾”整个人黄得像“黄香[7]”似的,所谓“疾”就是现在西医说的肝炎。而那阵儿农村没有西医,只有中医,中医治病不是吃汤药、丸药就是扎针,孩子汤药吃不下,扎针又受不了,眼看这孩子越来越弱,越来越不行,靳大爷和三奶奶看着心像刀绞似的。 这已经是一九四八年了,解放战争已经到了大反攻的阶段,东北辽沈战役已经结束了,东北解放军大举进关,傅作义看到形势严峻,把战线缩小,部队放在绥远、张家口、宣化、北平、天津、及其铁路沿线上,能打则打,不能打则从海上逃走,此时傅作义的部队调动频繁,有一只部队在调动之中,中途宿营在南桃花村,国民党的一个团长和太太住在了靳大爷家。 国民党团长太太也是生儿育女的人,看到了长疾的孩子憔悴和瘦小发黄的身躯道:“这孩子都这样了,为什么不送到医院去看看呢?“如果你们怕医院不收,我让我们当家的给写个条子,我们当家的跟院长认识。” 靳家三奶奶知道人家是一片好心把条子收下了,可这团长夫人哪里知道,上医院不是有条子没条子的事儿,而是有票子没票子的事儿,那阵儿的老百姓,没有有钱上得起医院的,只能是小病扛,大病扛,扛不过去只好见阎王了。 医院,小老百姓,是绝对去不起的,富人有富人的治病的法儿,而穷人也有穷人治病的法儿。 有人告诉靳家三奶奶说:“十多里地远有个村子有个先生,不扎针、不吃药,专治这路病,”靳家三奶奶不知是真是假,也是有病乱投医,背着孩子走了十多里地来到别人说的那个先生家,先生看了看孩子,把了把脉说道:“这个孩子还有救儿,如果再晚来几天,这个孩子可就没法救了。” 先生怎么个救法呢?说起来还挺简单,先生用戥子称了各种中药放在一起,用药臼子捣碎,用温水泡湿成糊糊状,然后把这些药糊糊敷在孩子的小肚子上。 孩子躺在炕上,因为这个法儿不疼也不痒,老老实实的等着先生给往肚子上糊。这个法儿可真好啊!不疼不痒、孩子少受了好大罪,大人也少着了好多急。 先生怎么给孩子治病,靳家三奶奶全看到了,先生不忍让三奶奶背着孩子再跑这么远的路,把捣好的药,包了三包,跟三奶奶说“这一包药敷一回,回去就照着我刚才这样做,三天敷一次,药用完了,再上我这儿来。” 靳家三奶奶照着先生说的把药全给孩子敷了,敷完了药,又到先生那儿拿了几回药,眼瞅着孩子的病是越来越见轻,身上的黄慢慢退下去了,饭量增加了,孩子在阎王爷哪儿转了一圈,又回到mama身边了。孩子是mama身上掉下的rou,孩子有了毛病,谁痛苦也没有mama痛苦,孩子得的这场病,不知靳家三奶奶私下里流了多少眼泪呀! 靳家三奶奶的肚子,又越来越大了,预产期,是四月初一、二,可是日子已经到了,生孩子的前兆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啊? 没有,也没有别的办法,那时候不像现在,把肚子剌个大口子,把孩子从肚子里拽出来。 那时孩子该生就生出来,不该生,只能老老实实跟肚子里呆着。 阴历四月二十三这天,靳家三奶奶感到腰痛、腹坠,到了傍晌儿,肚子痛得愈来愈厉害,靳大爷去接老娘婆子,老娘婆子是当村儿的,叫“九大碗”,九大碗接生手艺高,但是要求的待遇也高,每次接完了,款待她的时候,主家必须记住,要给她准备好九大碗菜,九大碗菜她并非全吃了,吃进肚子就吃进去了,吃不进去的,她打点打点全部都拿走。 老娘婆子还没来,孩子已经落生了,大奶奶把剪子放在三奶奶身边,自己扭身出去了。 脐带连着衣胞时间长了,孩子会有危险,三奶奶狠了狠心,一咬牙把脐带给绞断了,三奶奶看了看又是个小子。 生出来的是个小子,这个孩子比靳家三奶奶以前生的哪个孩子都欢实,生下来就四脚窜蹄、“欢蹦乱跳[8]”、皮肤干干净净的,绝不像刚生出来的孩子那个样子。 生下来的这个孩子是谁呢?就是我,我是一九四八年阴历四月二十三傍晌儿出生的,我妈常跟我说:“你因贪了月,在妈肚子里多呆了二十多天,你生出来的时候,皮肤干干净净,特“老绷[9]”绝不像刚生出来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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