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我的姥姥们 (第2/2页)
姑爷,偷偷的看看没过门的媳妇。 妈姥姥到什么地方都把我妈带上,妈姥姥疼我妈,妈姥爷更疼我妈,妈姥姥家如果吃了点儿差样的,甭管是刮风还是下雨,都要把我妈背过去一块儿吃,冬天刮风拿个大棉袄把母亲裹住,夏天下雨拿块雨布给我母亲脑袋顶上。 我妈姥姥有两儿子,大儿子比我妈大十一岁,二儿子比妈大九岁,人说,慢鸟先飞晚入林,老两口儿很早就给儿子张罗媳妇,同村有个相隔三里嫁到这村儿的媳妇,娘家哥嫂都不在了,撂下一个十一岁的姪女,已变成了无父无母无着落的孤儿,同村的这个媳妇就把娘家的这个姪女领到了我妈姥姥家,言道:“这个丫头小的时候给您当闺女,大了给您儿子当媳妇,您就收养了她吧。” 我妈姥姥有两个儿子没有闺女,正稀罕闺女,看人家给送来了个闺女自然高兴,这闺女到了家里也不白吃饭,打猪喂狗,做饭,什么活儿都干,一晃就是四年了,已经长到了十五岁,此时我妈姥姥的大儿子已经长到二十岁,人说:“三年的牤牛,十八岁的汉子。”是说男人一长到十八岁就已经长大成人,就能顶家过日子该成亲了,何况妈姥姥的儿子已经到二十了。 我妈姥姥决定给两个年轻人“圆房”。 有钱人家娶媳妇结婚要坐娇子,而妈姥姥家没钱,童养媳妇在家已经住了四年早成一家人了,花婆家的钱就是花自己的钱,媳妇不争不挑,轿子也就免了。 虽然轿子免了,但程序不能免。 我这个未来的舅妈穿上了新衣服蒙上了红盖头,坐在了院子里的一个凳子上,用一领席把地围起来,这就算轿子了,围了一会儿把席子打开,由两个小媳妇搀着,走在铺在前面的红毡上,红毡是两块儿,由两个小孩儿各管一块儿,新郎新娘从第一块红毡迈到第二块红毡上,管第一块红毡的小孩把第一块红毡拿到第二块红毡的前面,等待着新人再踩上去,在新人前面有一个男人,手里端着小笸箩,笸箩里一边放着红高粱,一边放着铡碎的干草,这个拿着小笸箩的男人用手抄起一把高粱向蒙盖头的新人扬去,又抄起一把干草向着蒙着盖头的新人扬去,边扬边叫着:
一把草来一把料,迎接新人下花轿; 新人下轿贵人搀,贺贺二人走红毡; ………… 这个结婚仪式,没有笛,也没有喇叭,虽无鼓乐,但我的这舅妈一生生了两个闺女,三个儿子,虽然生活困苦,但是和和睦睦,我的这个舅妈只管家里,打猪、喂狗、做饭,一辈子没有下地干过活儿,比我母亲要幸福和幸运得多了。 妈姥姥还有个二儿子,因为家里生活困苦,十五六岁就出去打拼,人间冷暖,世态炎凉,生活的挤轧使他不得不到门头沟去背煤。 而我妈姥爷在我母亲十二三岁的时候,听说州里有人招工,到州里一看,城门口贴着告示,告示下有一个小桌儿,桌儿后边坐着个先生在登记,问先生到哪里干活,干什么活,一天给多少钱,先生告诉到湖南去干活,是修路,一天一角,一个月三块洋钱,这对妈姥爷是个强大的诱惑,管他到哪里去干活,只要是给钱,到那里干活都行,他就登记上了。 妈姥爷一走就是几年,钱到时候给寄回来了,日子也好过多了,到了四年头儿上,我这个妈姥爷骑着毛驴子从州里回来了,是发财了吧?要不延庆州离临河村只有八里地,怎么不走路还骑了毛驴呢?赶脚的把我妈姥爷搀进了屋。 原来他已经走不了道了,他的腿坏了。 他说:“他整天被水泡着干活,腿让凉水给炸坏了。 他回来后,躺在炕上,整天爹啊!娘啊的叫,嚷嚷着腿痛。我母亲那年已经十八了,她坐在她妈爹旁边,她妈爹说哪儿痛,她就去捏哪儿?她不知用何种办法能把她妈爹的苦痛解除掉。 母亲妈爹干活儿的地方是湖南醴陵,那个地方出瓷器,他在那个地方干了四年活儿,知道他的这个闺女该到出阁的年龄了,临回来时,从那里买回来一套茶壶茶碗,准备给闺女做陪嫁用。 母亲的妈爹是个苦命人,为了养活那个家,一辈子干过许多行当,除了种地外,他当过泥匠,在粉房里落过粉,收过破烂,为了挣那十石小米,把自己卖过兵,而又豁出性命跑了回来,这次为了挣那一月三块洋钱又跑出去几千里,整天泡在水里修路,终于种下了要命的病。 在我母亲结婚后的第三年,他由于腿痛而痛死了,死时刚刚四十多岁,我母亲没能回去,后来听说了,号啕大哭,哭自己没有能给疼过自己的妈爹买过一口饽饽,哭自己没能够给疼过自己的妈爹在棺材前烧一张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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