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槐树下走出来的人_第三十六章.婶子走了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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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婶子走了 (第2/2页)

没吃上豆腐了,mama把分得的黄豆在碾子上碾成粗面,用开水沏了,再用细箩儿把豆汁过滤出来,在锅里煮沸,点上盐卤,等到豆浆凝成了豆腐脑儿,用水瓢把豆腐脑连同豆腐浆舀到豆包布里,把豆腐浆水挤出,拉成方块就成豆腐了。

    如果有大量的黄豆,农村做豆腐的程序是,“把黄豆粒儿放在碾子上,先碾成豆()儿

    然后再把豆()儿,用水泡展,用石磨去磨,磨出的豆腐子,用开水沏熟,把沏熟的豆腐子舀到吊在房梁上的豆包布里,过了渣(留在豆包布上面的是豆渣,),把豆浆放在锅里煮沸,点上适当的盐卤,豆浆凝聚,形成了豆腐脑儿,把豆腐脑儿舀到预先准备好的“豆腐躺”(豆腐躺是用木头做的,用一公分左右厚的木头板子做成七八十公分长,四五十公分宽,二十公分左右高的木头框子,把这框子放在横担着秫秸杆子的平台上,木头框子里放一大块儿豆包布。)上

    等把全部豆腐脑儿都舀进豆腐躺上的豆包布后,把豆包布围拢,压上板子和石头,压到一定时间,豆腐脑中的水大部分都析出了,拉成方块儿就成了豆腐。

    家里做成的几块豆腐,mama只让我们尝了一尝,又用油炸成了油豆腐,收在一个用荆条编的笼子里准备等到过年时吃。

    头年来了个客人,mama准备拿出几块油豆腐招待客人,谁知打开笼子一开,笼子里的油豆腐已少了一多半儿,看看笼子,笼子完好无损,没有半点儿耗子钻进去的痕迹,不是动物偷吃那只有人偷吃了,问了我们几个孩子,我们都矢口否认。

    如果我们没偷,那只有婶子了。

    婶子确实有偷吃豆腐的嫌疑。

    放油豆腐的笼子放在婶子住的屋儿外边的锅台上,而婶子的尿盆子每天都放在锅台边儿。

    婶子的“做案”时间,应该是在她晚上拿尿盆儿这个时间,天黑了,婶子又去拿尿盆儿,mama和二妈装做若无其事但又屏住呼吸,隔着玻璃斜着眼往放油豆腐笼子的那边儿看着听着,只听得“咔嚓”响了一下。

    二妈向mama使了个眼色,示意mama不要声张,婶子按照往常一样夹着尿盆儿走进屋门,等她正要往她住的里头屋拐的时候,二妈把她拦住了,把她夹着的尿盆儿从她胳肘窝里夺了出来,立刻有五六块油豆腐散落在地上,这本是二妈预料之中的事情,但这本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还是让二妈怒不可遏,接着就是劈头盖脸的挖苦和损,婶子对于小她二十多岁的嫂子的数落无言以对,愣了片刻,蔫蔫的回自己屋里去了。

    二妈本想把婶子的尿盆子扯过来就摔了,以喧泄自己胸中的怒气,那样气是解了但还得给婶子去买新尿盆子,因此她没有这样做,她把掉在地上的几块油豆腐,从地上胡噜起来,放在尿盆儿里,把尿盆儿扔到婶子睡的炕上,吼道:“给你吃去吧,你八辈子没吃过饭!撑死你!香死你!”

    婶子不顾一切的把那几块油豆腐胡噜进自己的被窝儿里,把被卧蒙上了头,有滋有味儿的品尝着油豆腐的滋味去了。

    婶子已瘦成皮包骨了,胳膊上原来被肌rou撑起的皮,现在已打成绺儿耷拉着了,肋骨可一根一根清晰的数出来,两腮眍进去了,两个太阳xue和眼窝儿已深深的陷下去了,走起路来,似乎拂面的小风儿就能把她吹倒。

    我看着婶子如此状况,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帮她。

    一九六一年我已上初中了,学校离家有四里地,中午不能回家吃饭,每天都要拿两个饽饽当干粮,我偷偷的分出一个给婶子。

    我给婶子几次以后,婶子在我上学之前会按时到门口的大石台儿上坐着等我。

    此时我既怕看到婶子,又想看到婶子,怕看到婶子是因为看到婶子那企盼的目光我就不能不分出我中午一半儿的口粮给婶子,而如果看不到婶子,她就不会得到我中午一半儿的口粮,她这一天不知又要饿成个什么样子哪!

    一九六三年夏天,婶子走完了她六十六岁的人生历程,走了,永远的走了。

    我想她,我思念她,我真不愿意让她走啊!但在某种意义上讲,我又不愿意让她再留在这个世界上,她在这个世界上无依无靠,无有一个亲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对于她还有一点儿点儿牵挂,但这一点儿点儿牵挂,对于她的生存,只是杯水车薪,能解决得了什么大问题呢?

    人说:“生者优患,死者安乐。”

    她现在不知渴、不知饿、没有忧、也没有了愁,她现在是真正的享清福去了,我为什么不愿意让他离开这个世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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