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光明 (第2/2页)
强忍着,可芦笙还是听到过许多次她偷偷咳嗽的声音。 生命到如今似乎真的成了笑话,可是芦笙不明白,明明主家是那样好心肠的人,为什么会落到这样的下场? 偷偷的去抹眼泪,芦笙这才想起伙房里还烧着热水,连忙起身跑了出去。他可不想再浪费半点柴火,冬日里柴火极贵,而他缺乏管家的经验,秋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囤积,如今他早已自责不已。 可是单单的自责改变不了任何现状,芦笙连忙将燃烧了一半的柴火从灶台里抽出来用脚奋力的踩咩,满伙房的烟熏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于是,眼泪就越流越多。 他不喜欢姑爷之前贬低郑大人的那些话,芦笙知道,如果不是因为郑大人出手的话,他们今晚已经无家可归了。 小娘子那个人,太骄傲,从来都不肯向任何人示弱的。受伤的时候不吭声,出事的时候自己默默的扛。就连身份旧故的郑大人就在邻里,她都不肯开口去相求。 甚至就在前些日子,她手上明明没剩几个钱了,给自己发工钱的时候,却仍旧大方。不管自己再怎么推脱不肯要,她还笑着说不差这几个钱……明明,明明,那些钱,是她卖了那盒她最为宝贝的胭脂换来的。 那盒胭脂,芦笙是知道的,是郑大人那时候送给小娘子的。他亲手调的,送了两盒。郑大人走后,小娘子千下决心万下决心,也没能把剩下的胭脂扔掉。当然,自从郑大人走后,小娘子也从来再没有施过粉黛。
芦笙偷偷跑去问过的,一盒胭脂,卖了二百钱。 胭脂是那铺子掌柜从未见过的好,芦笙想要用工钱帮小娘子赎回来,可是掌柜却怎么都不肯卖了。 于是乎,就连十三岁的芦笙都能够感觉得到,小娘子极难表露出来的一点点的相思,都随着这盒胭脂的消失而灰飞烟灭了。 不过更加让小娘子绝望的,却是在她接姑爷回来之后。 那时候,她曾经问过自己,郑大人有没有过来看过。摇头之后,芦笙就发觉小娘子眼中仅剩下的神彩,也随着冬日的朔风凛冽而熄灭了。 看着那双只剩下黑色的眸子,就连芦笙都觉得心寒,浑身上下都忍不住哆嗦。他觉得自己好像亲手掐死了一个人的美梦,那种感觉太恐怖,太恐怖,让他无论如何都不敢再去回忆。 可是终究终究,整个破败的院子都开始被那抹黑色所浸染。不再有生命的悸动,不再有蓬勃的气息,不再有小娘子满含活力的“早安”,不再有院子里虎虎生威的武术。 于是乎,整个院子开始越来越融入这个毫无生机的冬季洛阳城,随着一日日的暮鼓晨钟,仿佛就要永远永远这样的沉寂下去,直至消亡…… 而就在十三岁的芦笙,以为自己就要跟随着这个院子衰老下去的时候,他忽然收到了当铺送回来的房契。 按照小娘子的意思去追问事情的始终,虽然那当铺老板千不愿万不愿,也终究被他磨没了心性,告诉他,是郑丹青郑大人帮他们赎回了房契。 心底是一阵复杂的涌动,难为芦笙不过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竟然要在同一时间感受到这么多纠缠的心情。 他飞快的跑回家中,暮鼓又鸣,屋内依旧昏暗。 怀着忐忑的心情将事情说出口,果不其然,得到的是小娘子的面无表情,以及姑爷的高声谩骂。 芦笙不知道自己心中那复杂的情感到底都是由什么组成的,他只是觉得,自己的手脚开始变得愈发利落,血液也变得有了些温度,于是就连面颊——这或许只是他的错觉,都变得柔软起来。 尚且称不上明朗,可前程却似乎成了那炉灶里柴火的光亮,虽然剩下的十分微弱,却也能够看得清晰。 只是双眼像是被人蒙了一层雨帘似的,总是湿漉漉的让他看不真切。 手上的活计却一直未停,踩灭最后一根柴火,芦笙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抹了一把湿漉漉的面颊。 装好热水,提着,稍显艰难的往房间里走去。 芦笙忽然想起来,以前,自己也给郑大人打过水的。不过那个时候,他还不是郑大人…… 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隔壁,入眼的是一道飞檐瓦墙。而再远的地方,也就是天边,似乎带着一些快要隐匿的红霞。而那红霞里,似乎还带着一些快要隐匿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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