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谋中杀机夜千重 (第2/2页)
,一般人不行。且现在他又拥有老皇帝亲自册封的一隅偏师,会甘心去那挨削的吗?要万一他挥师南指,一统了天下又当何论呢?宫廷之争,反正是东方不亮西方亮,再怎么乱这天下也还是他们老朱家的。但权,谁不动心?于是有不少人抱定了私人想法,虽然口上还不敢嘀嘀咕咕,但心里的想法么……白日里做白日梦的人多了起来。 什么?这战乱一起,遭受涂炭的普通百姓的命运?这跟我们这些仁人志士有什么关系?这是花兆在纵观历史之后,得出来的切实感受,并不是瞎掰,在现在这个时空的四维节点上,能以一双超然的慧眼,放眼莽莽华夏大地上,江山浮沉的,也只有几个人而已。——那得需要多么高超的历史和人生智慧呀!这又是题外话。 充满不确定的一个白天,不觉又过去。话说星移斗转,金乌西坠,冰轮吐寒。白天那片的楼台殿阁,耀眼金光已然黯淡,一切都被夜的博大胸怀所包裹,在苍茫的黑蓝底色、星辰点缀的下面,大明国都,南京,城里的月光下,某个角落有数不清的灯火光也一样闪闪跳跃着,或许它想刺穿这个灰头土脸、无比沉闷的古代世界吧,就像一颗颗跳动的心脏。 深宫。最上面,身穿龙纹常服的少年天子坐在威武的大殿龙椅上。朱允炆那身体的瘦弱让人总感觉他非承福之相,总与和龙袍的空旷、龙椅的宽大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感觉是:他已经被那张椅子给吞噬了进去,而实际上何尝又不是呢?这张龙椅上两边的把手,是两个恶龙头在呲牙咧嘴,显出凶恶的样子,也不知在这张龙椅上枯坐这个让人乏味的动作,曾吞噬过多少个皇帝的宝贵青春,饶是这样依然有各式各样数不清的人想要爬到这张椅子上,坐坐,哪怕一会儿。如果可以说心里话,这个位子他不想坐就可以不坐的话他一定不坐而事实从来不给他这个可能,他活着还想折腾,这是命,是历史。现在,这个传说中的椅子上坐着的就是传说中的他,这么一位满带书卷之气的,皇帝陛下。
今晚他把身边最值得依赖的两个大臣齐泰、黄子澄找了来,又开始密谋困扰他心的那件事。 龙案上,一份份的“告变”奏折摞成了山。这堆积的厚度全压在他心头,朱允炆以一张没有表情的年轻白脸问计于下面撅着的两个长者、智者:“现在不断有人来告变,说燕王装作有病,其实是要造反,你们看该怎么办呀?” 皇帝的语气、声调总都是那样平静、没有顿错、没有起伏的,这语调是皇家专用的语调,因为无论再大的事情,到了这里都将成为解决问题的终点,所以皇帝往往不知觉的把关注的重点,从要解决实际问题转移到要维持一种难测的“天威”上,以便统驭群臣,这正是正宗的帝王权术,又称“驭臣之道”,这些东西早在朱允炆作为皇长孙的时候,就耳濡目染,又在专业化高强度的训练下,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习惯。 朱允炆他那张脸上的青春有着与实际年龄不对称的沧桑,他的声音似乎还没从青年变声期走过来,所以总是在尽量要强迫自己压低嗓音说话,好显得成熟。其实他也不喜欢以这种方式说话,但说着说着,也就养成了习惯。即便是在眼前这两位股肱、心腹面前,他没露出虚弱,虽然人总有虚弱的时候,就比如说今晚。 “陛下应当早做主张。”袍袖作响,下面两人程序化的恭敬拱手,异口同声答到。 他面前一左一右两位助手,看起来谦恭仁让,低眉顺眼的,其实他们都有独特的心思。 刚才这句话与其说是一种应答,还不如说是一种本能,说一半要留下一半“您拿主意”,这可不光是什么推托责任,而是一种作为臣子要固守的本分,要把解决问题的“球”又踢回给皇帝陛下。如果在皇帝问你问题的时候,你一上来就来一个“我认为应该这么做”,难免会有朝纲独揽的嫌疑,这在先皇在位的时候可是最大的罪恶,说不定朱元璋听完你这话之后丑脸一变,一瞪眼:“你认为?你想干嘛?你本事这么大,是不是我这个皇帝你也想当当啊?这种人断不能留!”当然,皇帝不会那么没有沉沉,因这个说变脸就变脸,但马上就会有看准皇上脸色的言官上来,参奏这位有“僭越”的大不敬之罪,皇帝顺坡就可以整死你了。被当场打死还都算是皇帝恩典的,在前朝抄九族满门的例子举不胜举。老皇帝就这样活了七八十岁,终于厌倦了这种打人不打脸的日子,归天去者,但他余威仍像一股不散的阴魂,在京师的禁地上空回荡着,于是这帮大臣的养成的各种“好”习惯被严格的保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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