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谁把玉环敲两半 (第2/2页)
有人说,那是河神犯了错,被龙王带走了,又有人说,是龙王母想孩子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谁都不知道,只是凤吟的声音,也跟那条记忆的河被带走了。 谁看到这个孩子,都会不禁多看他几眼,平静的表情,清澈的眼睛,紧闭着嘴巴让嘴角稍微有点嘟嘟的。但只是再看一眼,心里却不敢再看,他那双眼睛太清澈了,那是一种很特别的纯净。 纯净得让人感到惭愧。 但都感觉,他孩子时不像个孩子,长大了又不像个大人。 他就像一个鬼,悄无声息,只是看着。 有老人说这个孩子是冲了煞,遭了殃了。 殃是死人的灵魂,在离开躯体的时候,是最忌讳被撞上的,若被撞上,就会生一些怪病。 那一场水,带走了很多人的躯体。谁都很难想象,这个可怜的孩子,他当时在洪流的挣扎中,都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谁会在意呢,他那年迈苍老的太婆老奶奶?她太老了,整天含糊不清地自言自语,整天嘟嘟囔囔地责骂子孙,怕她已经老得记不得这个孙子了吧,记得又能怎么样呢?她自头发变白之后就已经大门不出了。 他爹?那个以他为耻的当家人?他已经够忙的了,为了那几辈子积累下来的账本。 他娘,他娘已经因为他这个样子而疯癫了。 他爷?他爷怕他,怕他那双眼睛,你信吗? 他三叔?哦,也就那个三叔了,他正在路上,就在凤吟正在眺望的路上,生死未卜。 通常,凤吟会远远地看着他三叔大步而来,喊他一声,他就一下跳下城墙,那是最快乐的时候了。
但是今天他已知晓,他等不到了。 只有护院教师刘掌柜,他认为凤吟这是大器天成,********,少而敦敏,明而不言,乃是继承拳学的难得材料。 对日渐衰落的家族而言,袁家得此子,乃天不绝人。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夜里就开始起雾,平白里冷了许多。凤吟半夜就已经在这里了。周遭万籁俱静,没人在意他是什么时候偷偷走出来的。他除了会不按时地去灶口弄饭被嫚子撞见,似乎与家人再没什么交流了。 他在家人的印象里,就是那么痴痴呆呆的站着,看着,悄然走过。 隐隐约约里,一轮变了形的圆月,象在水里一般,晃晃悠悠,慢慢地就被赶来的浓雾遮住了。 迷雾飘荡着,围住了凤吟,围住了老城墙,围住了村庄,一只狗被围得急噪地转动起来,使劲扯了扯脖子上的绳子,干吠了两声,又引来几声狗叫。 谁家的猪被吵起来,哼哧着一抬头撞在墙上,嘟嘟囔囔瞟了一眼又蜷缩起来。 凤吟蜷缩在墙头,有点冷。他跳下来,从墙角抽出几段柴火,点上,毕毕剥剥,映出一圈光亮,粗糙的土墙被映得坑凹不平,一晃一晃的,像是好些嘴巴, 在喃喃地传着什么古老的事。 一缕轻烟打着旋儿升起,冲出一条小路。小路如蛇,蜿蜒向前,带着一丝高粱的香气,渐渐远去,穿过村庄,穿过麦地,穿过山冈,进了树林。 那只先前叫过的狗也嗅到了这香气,被冲的擤了几个喷嚏,俏皮地甩着鼻子,它站起身,努力抬起头,看着。 凤吟暖和起来,他使劲跺了几脚,甩去最后一丝寒意。很少有人关心这个少爷,他太沉默了。沉默到让人失望。他努力抻着脖子往家里看。 他似乎看到那狗也兴奋地踩踏着地。他听到他爹不带好气地说了句什么,又把那个女人搂紧。 火光忽闪着,伴随着一种节奏,像河流,像风,又像血在流淌。 烟隐蔽在雾里一直蜿蜒向前,伴随着那种古怪的节奏。让凤吟想到了那条地下的河。但那不是河,是一种沉闷的喘息。 像一只垂死的野兽,最后的呼唤。凤吟努力地看着。他感觉心口疼得厉害,疼得他张大嘴巴,却不敢大口喘气,他喘不上气,他憋得难受,那雾越来越紧。 后来,那声音停止了。 早上,老刘在灰烬上抱起蜷成一团的凤吟,火不知什么什么时候已经灭了。雾却没有散尽。村子里炊烟袅袅浮浮,伴随着更加浓厚的香气,盖住了一切。 鸡狗肆意地啼吠,人们相互招呼。那猪也抖一抖身上的泥土,拱着槽子。 新的一天,逐渐温暖起来。只有凤吟像只死狗一般,被高大的老刘抱回到暖暖的炕上。那狗焦急地翘盼着,使劲摇着尾巴。 凤吟是到了老奶奶屋里,因为在当地是不盘炕的,老奶奶屋是当地独一份的,因为这炕,凤吟总爱往老奶奶这钻。 老奶奶心疼地骂了句,****的这冷还出去。她伸出干枯的老手摸了摸凤吟的额头,给他拉上被子,又喃喃骂了句,****的怎么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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