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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让车轮滑陷进去,像被魔鬼咬着似的,经常让你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都抬不出来。 有时非得卸掉马匹,或者将货物统统搬到桥头,腾空车子,才能将车轮掀撬起来。 特别是这种独轮鸡公车,车轮突然滑陷进去,车身突然失掉重心,很容易连车带货翻滚到河里去。 可惜这些经验教训,只有那些经常赶马车、经常推着鸡公车驮货载物的男人才知道。 曾黄氏常年体弱多病,所以丈夫对她疼爱有加,在家里几乎从来不让她干重体力活。 她之前推过几次鸡公车,都是在晒场上机耕路上走,从来没遇到过什么麻烦事。 所以她那天才会如此无知无畏,乍着胆子,推着鸡公车便冒冒失失地过起桥来。 她大儿子年幼懵懂,浑然无知,看着桥檩间那些缝隙沟槽,也不知道要提醒mama。 他乖巧听话,知道mama身体不好,所以尽量按着她吩咐,使劲儿拉着草绳往桥中央走。 曾黄氏在后面推着车,被五袋谷糠挡着视线,根本看不清前边桥面状况。 所以她推着车,还没赶到桥中央,车轮便突然滑落到檩料缝隙里了。 鸡公车是种独轮车,货物堆得越高,越多,重心越难把持住,特别容易翻车。 曾黄氏这张鸡公车堆着五袋谷糠,有一百多斤重,码摞得跟座小矮山似的。 所以车轮滑落进去,车身一歪,所有谷糠都坍方似地朝着旁边倾覆过来。 曾黄氏眼看着车身要倒,赶紧死死地抓住车把,想迅速把车身扳正扶直,调整过来。 这车身歪倒倾覆起来,沉重得像载着死牛,僵滞得像驮着碌碡似的,她这病弱妇人哪还能扭转戟坤啊。 她身后跟着几个乡亲,或背着背篓,或挑着枝柴,却都距离她有好几步远。 等他们发现形势不妙,迅速放下背篓柴担子,想冲过来帮把手搭把劲儿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不过才转瞬功夫,曾黄氏和她几个孩子便被车身拖带着,纷纷掉进滔滔洪水里了。 看着她们掉进河里,桥头岸边那些乡亲顿时吓得惊慌失措地高声呼喊起来。
还好有三个男人反应快,见情势危急,连衣服裤子都来不及脱,扑嗵扑嗵地跳进河里去救人。 曾黄氏是个大人,能扑腾几下,所以那挑柴男人游过去,一把便将她抓扯住了。 小儿子掉进河里,还哭号着死死地抓着谷糠袋子不放手,也很快被人救上来。 女儿和大儿子掉进河里,随着洪水草渣浮漾两下,很快沉进河里,消失得杳无人影了。 另外那男人顺着滔滔洪流游了很远,寻找很久,都没有看到两个孩子浮冒出来。 实在找不着,最终他只能满怀遗憾地叹息着,放弃搜救,水淋淋地从河里爬出来。 曾黄氏掉进河里,只是呛着些洪水,被大家七手八脚地拖到河堤上,还是清醒的。 只是她浑身黏满草渣稀泥巴,污渍淋漓,看着形象很狼狈,就像落汤鸡似的。 现在她两个孩子被洪水冲走,生还希望渺茫,叫她哪还能顾及自身形象啊。 看着别人没救出两个孩子,她顿时瘫坐下来,捶胸顿足、悲痛欲绝地失声号哭起来。 唉,她今天高高兴兴地带着三个孩子来赶街,哪想得到两兄妹会掉进河里,被洪水冲走啊。 她还想卖掉谷糠,买点油盐针线,割两斤肥rou回去,让孩子们好好打顿牙祭呢。 哪知才将鸡公车推到这樟水河,便连着谷糠带着人,统统掉进滚滚洪水里了。 两兄妹身体单薄,被草渣枝叶卷裹着,沉进河里,不知会被冲到哪片河湾旮旯里去。 接下来几天,能不能将两个孩子的尸体给找到、捞到,还都是个大问题呢。 她家生活穷苦,两兄妹这些年连新衣服都穿不起,连饭都吃不饱,连好日子都没过过几天。 现在就这样掉进河里,被滔滔洪流卷走,早逝夭亡,死得太可怜,太让人惋惜了。 她这该死的婆娘,平时身体孱弱,不怎么做体力活,是很少推鸡公车的。 今天咋会发梦癫,鬼烧头,硬要把这架死木圪塔翻出来,载着谷糠来赶街啊? 谁都知道,推鸡公车是很容易侧翻的,她要过桥,怎么就不谨慎点,不警惕点呢? 她为什么不请个男人、或者请个有经验的老伯,帮着她把鸡公车推过河呢? 她很少干重活,推车技艺生疏,今天干嘛还要带着孩子,载着谷糠来赶集呢? 现在两个宝贝孩子掉进河里,被洪水卷走,简直让她后悔不迭,痛不欲生。 她多后悔那天来赶街啊!她多后悔要推着鸡公车,载着谷糠从这道便桥上经过啊! 她放声号哭着,捶胸顿足地自责着,发疯似地打骂着自己,那癫疯癔狂情形,就像想把头发全扯下来,就像想把浑身衣服全部撕烂,就像想把自家脑袋砸个粉碎似的! 两个孩子被洪水淹死,她这蠢笨妇人应该给他们陪命才是啊;失去两个宝贝孩子,她这当母亲的,活在世上还有啥意义啊? 所以好几次她都想拼命挣脱出去,一头扎进滔滔洪水里,随两个孩子死掉算了。 还好那些热心婆姨看着她想寻短见,赶紧将她死死地拖抱住,丝毫不敢松懈。 还有很多乡民围聚着她,七嘴八舌地说着各种好话,疏解她,开导她,要她想开点。 有些婆姨心肠热,耳根软,经不住事,劝着劝着,便眼泪婆娑地失声号哭起来。 还有些人在外围唏嘘感慨着,不断向那些随后来的赶街乡亲,讲述着刚才发生的悲惨故事。 还不断有乡民往人群里挤,想看看事主到底是谁,同时忍不住插着嘴,劝解一番,宽慰几句。 没多久便有曾黄氏的堂兄、几个同村社员、以及她两个叔伯亲戚闻讯赶来了。 他们挤进人群,没劝说几句,便连搀带扶地将这病弱妇人给架着带走了。 那些围观人群见事件主角已经离去,这才意犹未竟地慢慢散开,各自结伴儿赶集去了。 人散了,堤岸清静了,两边原野依然络绎不绝地有乡民朝着街镇赶去。 这原野,这河流,这岌岌危桥,很快恢复了赶街天那种热闹繁忙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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