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二） (第2/2页)



    蔡清河撇开脸，不去看蔡清泽小脸上歉疚的表情，迈着大步子跨进门槛，扫了眼厅中那僵持着的两人，淡淡地开口，“学我是一定要上。钱的事，我绝不拖累家里一分。”

    “清，清儿……”蔡厚忠膛红的面上，是难以掩饰的羞愧，舔了舔干燥的唇，艰难地道：“上学的事你别cao心，爹一定会让你继续念书的！”

    这摆明刚才那番话白说了，闵云华气得心肝胆一块儿疼，恨恨地瞪了蔡厚忠一眼，翘了嘴角冷哼道：“忠哥，你瞎cao什么心！可没听你那闺女说，钱的事，绝不拖累家里一分嘛！”

    蔡厚忠沉了脸，“清儿多大的姑娘家，哪里有几个钱，她有什么办法！”

    “那你又有什么办法？砸锅卖铁，卖粮食卖地？”闵云华立即像是被踩痛了脚的猫，伸出她在人前一直掩藏得很好的尖锐爪子，尖着嗓子叫道：“你是不是还想把我和泽儿也卖了，好凑了钱给你宝贝闺女上学？啊？！”

    蔡厚忠气得浑身发抖，他怎么也想不通，他那个一向最是宽厚善良、通情达理的妻子，今天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失态，还指着闺女的鼻子大喊大叫。

    “云姨你又何必这么激动，我说了不用家里一分钱，就绝对不会用。”蔡清河一脸的似笑非笑，自六岁那年，无论她爹如何劝哄或是威逼，她死也不肯开口再喊那女人一声娘。她爹倒底是心疼女儿，也没逼着她再叫。只是，对那个女人，心中也多了分歉疚。倒底，也会怨她小小年纪不懂事吧……

    “清儿你胡说什么，你小小年纪有什么办法！”蔡厚忠忙斥了句，生怕闵云华揪住小孩子家的一句气话不松口。

    “你别插话，你让她说！”闵云华恶狠狠地盯着她。

    蔡清河没理她，只是看着她父亲，淡淡地道：“爹，现在国家有项政策，叫助学贷款……”

    “贷款？”闵云华尖声叫着打断她的话，“你想拿家里的房子去作抵押？蔡清河你安的什么心！你让咱们一家子喝西北风还不够，还想让你爹你弟风餐露宿？啊？”

    蔡厚忠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并没有严厉地喝住她，只是语气平板地劝道：“云华，你先听听清儿怎么说。”

    “还要听她怎么说？”闵云华凄厉地叫道：“别以为我没见过世面，把谁都当傻子！银行给你贷款不要抵押啊？李家庄的李大柱前几年做生意贷了款，每年那么高利息不说，后来生意赔了，法院把他们家房子都收了！”

    这件事蔡厚忠也耳闻过，说实话，老实巴交的农民这辈子也没想过要去银行贷款过活。

    蔡清河一颗心有点往下沉，也不管那女人呱噪，只是直勾勾地瞧着她爹，心里有些发苦，“那个助学贷款不要利息的。我大学毕业，找了工作可以自己还贷款，绝不会拖累了家里……”

    “好了，清儿……”蔡厚忠一挥手，“贷款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蔡清河猛然瞪圆了双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闵云华一颗心攸地回落肚中，翘了嘴角一脸得意，然而才翘了一半便听得蔡厚忠继续道：“爹说过，上学的事你别担心。爹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供你上大学。”

    闵云华大怒，正要撒泼，又被蔡厚忠喝止住，“我这辈子，就吃亏在没文化上。做人不能目光短浅，只看得见眼前这点钱财。这大棚蔬菜也不是人人都能种，没知识没文化没技术，两眼一抹黑去搞大棚，那不是把辛苦挣来的钱往水里扔？”

    蔡清河眨了眨眼，眼角有些湿润，“爹放心，以后暑假我都会去打工凑学费。平常也可以勤工俭学做家教做兼职，绝不会向家里要生活费。”

    “好好……”蔡厚忠叹了口气，“清儿，你要争气！”

    顿了顿，也不待闵云华反驳，立刻拍下板，“清儿上大学事，就这么说定了，谁也别想改变。”

    如果说蔡厚忠心里，在女儿上大学将要支付的高额学费面前，曾产生过些动摇，这也是他的小农意识在作祟，但他根本上，还是那个疼爱女儿为女儿前途考虑多些的父亲。

    闵云华气得手脚冰冷，这个家，终归还是那个男人说了算。

    蔡清河目送着父亲离去，瞧着那高大的后背已有些微的勾偻，心下五味俱陈，回过头，朝那个瞪着她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的女人，咧了嘴，露出一个很开心的笑容。

    闵云华险些气昏过去，哆嗦着身子磨着后牙槽恨恨地道：“你，你别想如意！”

    “是么？”蔡清河挑了挑眉，“那我们就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