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七)(二更) (第2/2页)
许,就是我要习惯的人生了。 冷宫里的日子,过得缓慢而悠长。有时候几乎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我还活在这个地方,一天天过着重复的日子。阴雨的日子里,所有的人像虫豸一样蜷缩在自己的世界里,苟延残喘。天气晴好的日子里,我会看到一个个像幽灵一样冒出来的前朝女人们,干瘪的,枯燥的,疯癫的,安静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女人。一开始我也会害怕,害怕有人会冲上来抱住我把我当做是接她们出冷宫的先帝,或者在太阳底下袒胸露乳晒着身上虱子的女人。但我渐渐习惯,好像周围的人把冷漠和无动于衷都传染给了我,让我习惯了忍耐、默然、冷眼旁观。就好像我一样习惯着有时候会馊腐的饭菜和经常潮湿晒不干的衣裳和被铺,照样大口大口地吞咽,照样合目而眠。 不为别的,只是我还想活着,活下去。 只是这里实在是太阴冷了,阴冷得几乎能掐出水来,即便我觉得自己渐渐活得像长在墙角的一株霉绿色的青苔,我还是在半年后觉得有些异常,有一种疼痛开始缠绕上我的身体,那就是风湿。虽然沛涵常常托林云霄送来一些治疗风湿的膏药,但在整日的阴冷潮湿之下,这些御药房上好的膏药,也成了杯水车薪。 我无声地忍住疼痛,和涅筠缝制着越来越多的护膝和护臂,不仅给自己,也给吉太嫔。这里的每一个女人,都得着这样的病。偶尔,我会抬头望向天空,期待着十天一次的蝴蝶风筝高高飞起。那是沛涵在提醒着我,时间的流逝和彼此的平安。当然,偶然林云霄还是会替我们传递些必需的衣物和所用。等到秋风渐起的时候,冷宫的日子便越来越难熬了。到了那一日该放风筝的时候,是个阴天,风筝才刚飞起,便又落下了。
我心中隐隐不安起来,正盘算着让林云霄去看一看,才发觉这一日值守的却是另两个侍卫。我心中实在担忧,但又无法,只得忍耐着坐在廊下打着各种各样的络子,寻思着什么时候让林云霄送出去换点钱来。 而此刻的沛涵,心中也如暴风疾雨来临一般,心慌得不行,她的风筝才刚飞起,就被经过御花园的兮妃和侞常在、陶妃看见。 这些日子以来,兮妃的脸色一直不好看。她所亲生的大皇子一直断断续续地病着,春日的时候抱在身边养了一阵已经见好,便即刻送回了阿哥所,但只要天气稍稍反复,便一直发作风寒,让人担心不已。这一层秋凉下来,大阿哥再度虚弱了下去。 兮妃刚从阿哥所过来,见到发病中的儿子面色紫绀,呼吸急促而微弱,简直如绞心一般,此刻看到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高高飞起,想到自己的孩子竟不能起身放声大笑,尽兴玩一玩,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侞常在察言观色,已然喝道:“谁在那里?” 沛涵听得声音,心里没来由地一慌,慌慌张张收了风筝线跪下道:“参见兮妃娘娘,陶妃妃娘娘。” 跟在兮妃身后的侞常在轻蔑地看了她一眼,勉强行了个礼。 陶妃很是不悦,一张芙蓉面如冻了严霜一般,呵斥道:“兮妃娘娘担心大阿哥的病情心绪不佳,你竟然还在这里欢天喜地地放风筝。” 兮妃一向娇美的面庞犀冷如冰,道:“简直全无心肝!” 侞常在娇声娇气地劝道:“兮妃娘娘您别生气了。沛涵一向和冷宫里的穆氏交好,不与其他嫔妃来往,性子孤僻是出了名的。她非要在这儿幸灾乐祸一下,放个风筝撒个欢儿,您就由着她去。小人得志,能多久呢?” 沛涵慌忙俯下身,卑微地道:“兮妃娘娘息怒,兮妃娘娘息怒,臣妾并不知道大阿哥病重,只是在此放风筝嬉戏,并非幸灾乐祸!” 陶妃“哎呀”一声道:“枉费媛嫔人还在宫里呢,连外头的诰命夫人都来了好几拨儿入宫看望了,媛嫔还真是漠不关心。” 兮妃心下愈加恼怒,又惊又怒:“本宫与皇上为了大阿哥担忧心烦,她却毫不关心,还在这儿这么兴高采烈,简直是其心可诛。” 侞常在趁着皇后怒气正盛,索性一脚踩在沛涵的手上。嫔妃所穿的花盆底鞋的底都是寸许高的桐木,质地异常坚实,这一脚踩下去又格外用力。沛涵只觉得钻心疼痛,眼泪都掉了下来。 侞常在摇头冷笑道:“此刻才掉眼泪,可知不是关心兮妃娘娘的大阿哥了。怎是连牲畜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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