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最冷一天 (第3/3页)
84年7月。 暖暖只觉得看得胸口一紧。 又展开另一封信,是汪鹤写给父亲的,这封信写的很长。是汪鹤写近期的工作情况,和家庭情况。
暖暖第一次看到出现了“亦寒”两个字。 只最后一段,汪鹤这样写: “亦寒,这个名字是洁如取的。沐风,你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容许我自私一次,这一次,我不让洁如继续等你了,她作为一个单身女性,实在经不起未婚生子的压力。她说会和我一起好好过日子,所以我同意了她给孩子取名字叫‘亦寒’。也请你祝福我们!” 暖暖喃喃地念:“她作为一个单身女性,实在经不起未婚生子的压力。”念了三遍,傻傻问自己,“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刻,她只能听到自己胸口“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什么意思啊?” 心慌意乱地不能回答自己的问题,只能翻到那一页,有那个照片一角的那一页去找答案。 那的确是一张照片。 上面的确就是林沐风,年轻的林沐风,抿着嘴笑。 他的肩头,做着一个男孩,男孩的双手乖乖地摆在自己的膝盖上。 很老实,很乖巧,很听话。 这个男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羞涩的感激的笑。 好像坐在林沐风肩头的那一刻是那样难能可贵的幸福。 暖暖可以听到自己粗重的喘息的声音。 这男孩,是自己没有见过的更幼小的亦寒。 与她用同样的姿态坐在爸爸的肩头,拍下了这张照片。 她伸出手,颤抖地摩抚着这张照片,发现照片的背面有字。 翻转过来。 “亦寒,你知道你是坐在自己的爸爸肩头吗?” 那字迹,不是林沐风的,不是汪鹤的,是——于洁如的。 暖暖蹲着踉跄了一下,再次扶住床沿。 紧紧捏住照片。 门铃响了。 似乎是终于可以把她从这个昏暗的困惑的局里暂时解脱出来。 她慌乱地跑去开门,一伸脚,没有踏到拖鞋,就赤脚跑了过去。 快递公司来的人拿文件。 她把文件递给那人,再关门。 自己对自己说:“我要打电话告诉爸爸。” 又说一遍:“我要打电话告诉爸爸。”带出哭腔来。 林沐风的手机响了好一会才接听。 “暖暖,文件找到了对吗?”林沐风开门见山就说。 “爸爸,我在你的文件下面看到一个日记本。”暖暖说,声音还在颤。 那头的林沐风显然愣了一下,半晌才问:“呃!全部都看了?” 暖暖只问:“亦寒是你的儿子?是我的亲弟弟?” 林沐风沉默了一会。 “暖暖,等我回家好好跟你说。爸爸只能先向你认错,把这个重要的问题瞒了你很久。但是爸爸对你和亦寒的爱是一样的。”林沐风的声音也沉着,什么时候都沉着,当她是小女孩似安抚。 暖暖握着话筒的手颤起来,泪,夺眶而出。 几乎是吼了出来:“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挂上电话,重重地把电话摔在茶几上。 电话铃立刻又响,她知道一定是爸爸,但是并不想接。 换上鞋子,拿着钥匙和手机就夺门而出。 到了街上,胡乱走着。 来往匆匆的人群,都带着口罩,狐疑的眼睛望着这个散乱着长发,流一脸泪又不戴口罩的女孩一个劲儿疯狂地跑着。 但也只是一瞥而已,仍旧顾自己走。 在这个疫情蔓延的季节,每个人也只能顾的了自己。 手机响,低头看,是爸爸来的,摁掉不接。 又响,又是爸爸,再摁掉不接。 再次响起来。 就要关机,却是看到杨筱光的名字蹦出来。 她摁下接听键。 杨筱光的声音也带着哭腔。 “张国荣跳楼了!” 暖暖的一腔怒火被勾出来:“杨筱光你不要再跟我开愚人节玩笑了!烦死了!” 杨筱光仍旧说,大声地说:“张国荣六点多从香港文华酒店二十四楼跳下来了,你去看新闻!” 说完,那头挂了机。 暖暖瞪着手上的手机。 云暮一层层压了下来,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 淋湿了她的发,她的衣衫,她手上的手机。 她只觉得这个天这个地似乎裂成了两半,她所有赖以为生的东西就在这个愚人节全部崩塌。那么一瞬间,命运的大手就把她全部的幸福统统带走。 她握紧手机,紧到把手机关闭起来。 泪终于混着雨水,肆无忌惮地流淌下来。 她缓缓蹲了下来,把头埋进臂窝里,呜呜地愈加大声地哭了出来。 一把伞遮住了她。 抬头,是一脸惊讶的阳光,也没有戴口罩。 “我看着像你,谁知道真的是你。”阳光皱起眉头来,不解所以,“怎么了?” 被遮住了雨,但是挡不住风。 暖暖觉得冷,肩膀微颤。 阳光单手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到她的身上,扶她站起来。 又问:“怎么就一个人跑来这边哭?”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想到了重点,“张国荣的新闻我听说了——” 暖暖说:“为什么活得坦白的人会有这样的结果?” 她满脸的泪满脸的水,也不抹干。 再对阳光一个字一个字说:“我的世界已经天崩地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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