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春杏入府 (第2/2页)
“回赵mama话,”小丫头规矩地一伏身,“奴婢名叫兰花,王家村人,今年十四了,认得几个字。” 正在跑神的春杏第一次竖起了耳朵,答话之人正是跟她一同从王家村来的王兰花,两家住得一墙之隔,春杏娘跟兰花娘好得似姐妹一般,兰花家男丁少,地又薄,一年到头也没多少进项,两家穷到了一处,彼此又都是个倔耿脾气,两家大人便极其相投,相互扶持照顾,听说春杏卧床那会儿,兰花娘来送了不少吃食。 “可会写自己的名字?”赵mama又问。 “回赵mama话,奴婢会写。”兰花说着上前在八角桌上压着的宣纸上提笔蘸墨写出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姿势也不对,但“兰花”两个字确是写对了。 未多一笔,未少一划,赵mama心下不禁又满意了几分。 在这个陌生的古代社会里,识字也算是一种身份的象征,人只有识了字才算是开了蒙,不再等同于不开教化的野物,而在下人中间,识字是一项技能,可会可不会,会了便能让人高看你几分,不会也没人怪你,像端王府这样的重府,下人识字就像一扇门面,乃是府邸给他人口舌言论的众多谈资之一,而矛盾的是,下人大多只允许学会自己的名字和顶多几个简单的汉字,学得多了反会遭诟病。 复杂纠结的古人心理啊……站在后排的春杏竖耳听着前面赵mama和兰花的一问一答,只听赵mama接连又问了几个“可会这个”、“可会那个”的形式问题就对身边丫鬟示意记录在册。 看来兰花是被留下了,春杏又偷偷地烂下了一条信息,这是王婆子带她们来相看的的第二个卖家了,头一遭兰花被同屋的小丫头陷害留在了土楼,春杏也恰巧身子不爽利休在土楼里没去成,这一遭兰花病好了,上次害她的那个倒是病倒了,而这个病倒的也恰巧就是春杏顶替其而上的那个。 “第二排右起第一个,把头抬起来看看……”随着兰花被问话的结束,下一个小丫头的考较也应声开始。 听得有几分腻味了的春杏,双眼盯着脚边地面的青石砖,这家地面砖砌的不错呢,砖色统一,砖面光洁,就跟这王府的外表和王府里出来的那几个丫鬟、仆妇一样,外表干净光鲜,内里更会奢豪华贵吧,想来自己在王家村里兜兜转转了两年多,思来想去也没琢磨出个未来的出路和挣钱的道,难道真要做几个木盒卖豆腐去?靠山?不知这端王府地桩打的如何,禁的禁不住自己这么“靠”上一“靠”?
凝黑的瞳孔收了收,思量得再多又如何,计划不如变化快,走一遭算一遭吧,春杏下巴微抬,开始正眼打量这个被她暂定义为“落脚之处”的地方。 赵mama正考较着前几排小丫头问题,就见最后排的一个竟然自个把脸抬起来了,虽不明显,却未能逃过赵mama的眼界,后者当下在心中冷笑,真是说什么来什么,昨日太太刚刚交代过,府里诸位少爷小姐的脾气性格俱是不同,嗜好也各不仿似,等牙婆来了记得多买几个丫头回去,到时候也好让他们挑自己可心的。 说是让他们挑,可谁先挑谁后挑就不一定了,嫡支和庶支挑的人选就更不是他们自个能定的了。最重要的是,太太的话里还藏着一层意思:脾气嗜好不同,那相对的丫鬟自然也就要不同的了!那些仗着自己长了个好模样就有点野心思的,也不是毫无用处,就看你怎么用了。 赵mama想着睇了眼春杏,头脸长的不错,肤质瞅着也算白净,略点头给旁边立着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依令记下了最后排的这个,记完后又抬头瞄了眼,不就是长的有几分姿色麽,拧鼻哼了声不再理会。 晌头偏过,一个时辰转眼过去,小丫头们被考问了名字、祖籍、活计之类的常问问题,又考了女工、识字,最后留下了一十六人。 眼睛合成一线的王婆子见春杏被挑中了,稍微惊讶了下,但也没太当回事,又紧着抓空讨好了几句赵mama,便转身随着小丫鬟去账房支钱了,一路上还叨叨着,这和王府做生意就是爽利,不用讨价还价,丫头调教的好还有打赏,不像一些小门小户的,买个人挑三拣四不说,还净想着压价,再者也是自己教的丫头好,规矩学的全,字认的多,总之哪哪都好…… 临走前春杏和其他几个被留下的小丫头特意去看了眼王婆子,托她把卖身银子带回老家去,顺便给家里带个好。 春杏看了眼王婆子,从串钱中卸下一沓塞到王婆子手中,脸上堆笑道:“这一个多月王mama对杏儿一直是照顾有加,杏儿也一直都把mama当自己亲人看待,以后杏儿不能常伴您左右听您的教诲了,这点小钱mama您拿着,是我孝敬您老的,剩下这些麻烦mama捎给我娘,叫她安心,以后每年的月例银子我一定都会托人带回去的!”牙酸,学古人说话真是累啊。 早就腻烦了这些虚情假意的王婆子,面无表情的掂了掂手里的铜钱,勉强扯了扯嘴角,“小丫头放心吧,银子和话,老婆子我一样不差都给你带到!” “那就多谢王mama了,杏儿在这边一个亲人也没有,就认识mama这一个同乡的长辈,以后mama要是想杏儿了,就多来瞅瞅杏儿,杏儿定会好好孝敬您老的!”继续酸。 “好了好了,”王婆子摆了摆手,连假笑都懒得再装,“要没什么事,就赶紧进去吧,以后好好听府里mama的话,勤快点干活,少给我丢几分面皮就行了。”说完,“啪”地一挥手揭下了马车的帘子,催耸着车夫快快赶路,她还要带着剩下的小丫头们赶在天黑之前去下一家。 吃了“闭帘羹”的春大姨全然不以为意,那个装卖身钱的布包是空的,里面连半个铜板也无,春杏不相信猪会上树,就像不相信“鸭子”会吐骨头一样。 掸了掸衣袖,春杏抬手将飞出来的鬓角捋过了耳后,转身抬脚进了王府角门,一进门,就看见刚才考问她们的一个小丫鬟正在点人,春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站进排里,周围的小丫头都在好奇地打量,叽叽喳喳地讨论着自己祖上保佑的好运气和将来要过上的好日子,兴奋地,雀跃地。 前面点人数的小丫鬟见人数够了便叫了一嗓子,大幅度地比比划划着叫她们两人一排,排好排带她们去奴才们住的外宅偏院。 含着下巴,春杏依旧跟在最后面,上一世留下的各种习惯通通被她完美地遗传到了这一世——在没弄清楚情况之前,绝对不往前靠,谁爱靠谁靠。 “这王府院子真大,真气派,光这一处偏院就能装咱们土楼三个了!”队伍中开始窃窃私语,全然忘了王婆子之前在驴车上的那番点拨。 “你知道什么?你才见过几处大宅子?土楼那也配叫院子!不过就是个土围墙罢了!” “土围墙?有三层楼高的土围墙吗?冬梅你竟逗我!” “谁逗你了?爱信不信!哎,那个春杏怎么也进来了?” “谁知道了,走了****运了呗。” 前面的话语声悄悄传到后边,还有一人好奇地问,谁是春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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