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两重天(上) (第2/2页)
锁。 屋里沉寂的半晌,一位姑姑大胆上前去看那伏在地上的人,伸手翻过来, “玉燕姑娘,快来瞧瞧,是画眉!”其他人闻声都围上去,地上躺着的果然是画眉。 她已经不省人事,头发散乱着有遮住了半边脸,身上的衣服完全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画眉,画眉你怎么样?”玉燕急切地叫着,探了探她的鼻息,呼吸微弱,又伸手到她额头。 “怕是被用了刑,快,把她抬到那边去。”几个人尽量轻着把画眉抬到那个避风的角落,一位姑姑让她枕在自己膝上,拨开覆在她面上的头发,那半边脸上满是红手印,嘴角下还有一道半干的血痕,玉燕从自己裙下撕出一块,卷在手里给她擦脸。 “哎呀!”另一位姑姑惊呼一声,玲珑忙过去查看,画眉半卷起的衣袖下,那双曾洁白如玉的灵活双手,手指变得红肿粗大,有几根手指还弯曲成可怕的角度,原来长着指甲的地方都变成黑红的血糊色,再往上看,画眉的手臂上,也有一道道深浅不一的血痕。姑姑又掀开她系得松垮裙子,只看了一眼,就掩面转开头去,胆小的剪雪已经软倒在墙角,玉燕却无暇再顾及她。 饶是一直镇定的玉燕,此刻也忍不住泪水:“画眉,画眉你怎样,你醒醒啊!”两位姑姑都含泪劝玉燕。 玲珑心里泛起深深的哀伤,画眉被用以这样严重的刑罚,现在她们一时半会儿是绝对出不去的,没有药医治,再拖下去,怕画眉的生命会有危险。另一方面,这样的刑罚让玲珑感到事情的严重性,给画眉施行的人,根本就不管她死活。 自从被拖进来,画眉就一直没醒过,浑身烧得guntang,只有偶尔碰到伤处疼痛时,她才发出模糊的呓语。经过一天一夜,她们都是蓬头垢面,中午送饭的时候,还送来了些水,水浊且不多,她们都省着大半喂给画眉,画眉却已是连水喂不下,玉燕用上嘴对嘴喂的法子,才让她把水吞下去点儿,其余的都洒在地上,结成冰。外面的雪一直没停,玲珑也撕下自己的裙角趴在窗口,接那些飘进来的雪花,化成水给画眉降温。
然而这些对画眉而言,不过杯水车薪。玲珑往返爬在墙角和窗口间,不知第几次,天色又渐渐昏暗的时候,画眉居然醒了! 她发出一声微弱的呻吟,在姑姑膝头缓缓睁开眼睛。 “画眉……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怎么样啊?”玉燕哑着嗓子问,声音轻得像外面飘的雪花。 不知画眉到底有没有听到,猛然睁大眼睛,惊坐而起,口里喊道:“没有,不是司衣大人!”这一声,像是从她的脾肺深处喊出的一样,也用尽了她一身最后的力气,只这一声,她的身体倒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剪雪惊叫一声转过头去,玲珑扶住剪雪,才使她没晕倒过去。玉燕伏在画眉尚未失温的身体上痛哭失声。 玲珑不能相信,几天前还笑着答应央求的宫女剪纸的画眉,如今怎么变成这模样。 此时外面突然传来暴喝:“吵什么吵,天都黑了吵什么,死人了么!”铁链摩擦的声音又响起,开门进来几个太监,其中一个口中叫道:“都吵什!”在画眉鼻下一探,接着向身后人做了个手势,几个太监上前来,拖着画眉的身体向外走,玉燕还未反应过来,自觉就要追上去,却被两位姑姑拦住没上前。 那些太监还未走,站在门口道:“哪个是玉燕姑娘,请跟我走一趟吧。”说话的太监脸上犹有笑容,仿佛眼前的一切都看不见一般,语气仿佛只是在请玉燕去喝口茶说句话一样轻巧。 就是这样云淡风轻的一声,使房子里所有哭声戛然止住,玲珑看见玉燕眼里闪过一丝恐惧,接着神色一凛,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剪雪挣扎起来,扑到玉燕脚下,嘶喊一般:“jiejie,不能去啊,你别去,求你别去!” 玉燕朝剪雪安慰一笑,那笑与她平日的笑比起来,实在算不得好看,接着对两位管事姑姑福了福声,道:“劳烦两位姑姑照顾剪雪和玲珑,她们两人年纪还小。” 两位姑姑点头,玉燕只留下一个背影。 大门再次被锁起来,玲珑代替玉燕抱着发抖的剪雪安抚。有画眉在前,玉燕的情况实在堪忧。他们动用酷刑,定是想从画眉嘴里逼问出什么,而且还是逼问关于刘氏的事,现在他们又要去逼问玉燕,玉燕最后也会像画眉一样么……玲珑不敢想象。甚至觉得不仅是玉燕,也许司衣房里的每一个宫女,都会面临严刑逼供,直到到有人说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画眉已是如此,跟在刘氏身边的春雨还有一早出去的拢香,她们都还没瞧见,她们现在又怎样了呢? 刘氏有什么罪状,玲珑并不知道,她相信,身在司衣之位的刘氏,不可能没有些才干和手段,但是从她进入司衣房以来,接触到的刘氏并没有什么值得严刑逼问的罪行,至少玲珑不知道她有。如果自己被拉出去逼供,那又如何,玲珑心里也害怕,但是现在情况已经非常糟糕了,她总不能像剪雪一样,趴在别人怀里发抖。 如此到了到了半夜,关在这样局促的小牢房里,吃喝拉撒都在这样小小的空间里解决,是相当局促不堪的,然而她们都没心思估计这些。 大门再一次被打开,屋子里四人都是神情紧张地望着门口,生怕玉燕会像画眉一样被拖进来,门口站着一个衣服绣着花纹的太监,不是抓他们来的人中的一个,也不是叫走玉燕的人,外面有人拿着火把,他向屋里扫了一圈,面无表情道:“宫女玲珑是哪一个?” 玲珑心口一颤,只觉得浑身血液像这漫天飞雪一样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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