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雨漫江汀 (第2/2页)
天半个月,终于将这过去的事顺了个门清儿。 夜梵和雅然的故事,恐怕比那东巷口叫卖的蜜糖麻花还要纠结上几成。 小夜梵跟在雅然身后转了几十年,终于甩脱了一身包子rou,修成正果。 夜梵那时初成少年,身量拔高不少,rou又掉得多,小身板不似成年后的肌理匀称,而是个细长条,纤瘦单薄。小时候柔软乱翘的头发也长了,黑黑亮亮的披在身后,远远看去颇有几分现在的风骨。 两年之后,年幼的白二和黑木头也相继出现在夜梵身旁。 再过一年,夜左晗受命出征,一个月后便回来了。 夜梵在殿门口相迎,一双眼睛还没长成如今的丹凤目,又圆又大,眼角微微上扬,女孩子一般。 夜左晗像小时候那样在夜梵头上摸了摸,指尖有些凉,柔声说了句:“二殿的紫藤花开了,你娘生前最爱此花,你去看看罢。” 夜梵应了他爹的话去了二殿,沉香苑里的紫藤花架上,莫说怒放的花颜,连丝嫩叶都还未抽出来。夜梵愣了愣,猛然回过身,楚江站在他身后,惨白着脸,抖着声音对他说了五个字,你爹去世了。 夜左晗胜了战,却受了重伤,拼着气力挺回了五殿,交代妥当,终究是撒手人寰。 夜梵从二殿折回去,却只能看到昏黑的天幕和满殿的白绫。 各殿的公子走的走散的散,雅然站在殿门口,手里攥着封信函,是父王的亲笔书。信上字迹寥寥,明明白白写着三日后,成人礼,五日后,传位典。 雅然去向夜梵辞行,夜梵站在灵堂前不言不语,一身墨黑的衣衫映着一室白纱,格外刺眼。雅然在他身后站了许久,直至离去,夜梵都没有回头。 地府不可一日无君,夜梵的登位典礼即日举行。
夜梵自夜左晗去世后一直沉默,不支声也不哭闹,白三在一旁瞅着,总觉得这么憋下去迟早出事。夜梵的一腔悲情酝酿了数日,终于到了火候,在登基典礼那天爆发,一发不可收拾。 登基当天,各殿冥主齐聚在五殿大堂,夜梵着一身红黑锦袍,站于殿首。 历代阎罗登位皆需有仙官主持,仙官呈上阎王印玺,夜梵接过,当着满堂冥主和仙官的面,一把摔下了大殿。 印玺滚下阶梯,砸在地上,咔嚓一声碎了半角。 仙官大惊,上报天庭,玉帝老儿怒,颤着胡须降下一旨罚令。 这道谕旨揣在仙使袖中,从南天门渡到鬼门关,被立在关口的雅然截下。 传旨的仙使抖抖袖子,端着架子劝慰一句:“十殿大公子,这五殿的事儿,你不该管,也管不得,你的传位典也没几天了,府上应该忙得很,还是尽早回去吧。” 雅然躬身拘一个礼,恭声道:“仙使大人,在下位于五殿判官之职,主上有过,乃是做臣下的失职,愿代其受过。” 仙使吃惊不小,看雅然一脸的决绝又不像个说闹的,遂又颠颠的回了凌霄殿,再将此事回呈玉帝。 玉帝气头将消,思虑到地府正值易主之时,阎罗离不得身,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将话收回来面子何在,收不回来地府又怎办。正为难中,仙使气喘吁吁的又揣着谕旨回了殿前,玉帝大喜,顺水推舟将过错推给了雅然,面子在,地府也在。 雅然一个冤大头当得皆大欢喜,被贬入凡间,历劫三世方可归来。 夜梵面上不说,心下愧疚,寡言少语的等了他三世。 从人间走了一遭再回来,高束的发,白洁的衣,那人恭恭敬敬的立在殿堂之下。 夜梵走近了,轻唤了声雅然,伸手去扶。 雅然后撤一步,一拘拜到底,平静无波的声音说道:“殿下,臣下不可逾礼。” 夜梵面无表情,收回来的手再没伸过,那一声雅然也再无人叫过。 白三托着腮坐在台阶上,远远看着这两人从别扭到疏离,再从疏离到淡漠,心里五味杂陈。 从梦回爬出来,白三有些脱力,窗外一早下起的雨却也停了。 白三撑开窗,小风带着潮气灌了进来。白三裹了被子对着窗户呆了呆,也浑浑噩噩的睡了。 第二天,半梦半醒间,白三动动身子,觉得冷,将被子扯扯拽到身上,冰凉一片,愈发的冷了。 白三睡眼惺忪的挑开眼皮,朦朦胧胧的在屋里扫一圈,眼角瞟到窗外,怔了怔,撑起身来,闭上眼,再睁开,瞪了一会儿,再闭上睁开,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 窗外的雪花似鹅毛,洋洋洒洒飘落而下,顺着风丝儿荡悠进屋,撒在台子上,片刻便融成了冰水。 白三下了地,推门而出,崔珏披着一身毛裘大衣站在门口,一张脸苍白无色,鼻尖被冻得微红。 崔珏唤了声:“小三。”呼出的气凝成白雾,聚成一团,再撕扯着消散。 轻絮雪花漫无边际的往下落,覆了新绿,融了春泥。一切皆失了颜色,唯有铺天盖地的白。 崔珏说:“小三,前线传来了消息,随行的队伍中出了jianian细,殿下在帐内遇刺,生死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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