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槟榔_第四百六十七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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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六十七章 (第2/2页)

这里,那时康爵的墓就在后面的山上。后来小柔上大学,我们搬走后,我就把他的墓挪进院子里了。”她忽然对他说。

    两人来到后面小小的庭院,那里种满玫瑰山茶。一棵盖着树屋的大树下,长长的树枝底部,一座白色大理石墓碑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她走过去,半跪下来将花放在墓碑前,用异常温柔的声音轻笑道:

    “康爵,冠玉来看你了。”

    这是今天他听到她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时隔二十八年后她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他的心为之一颤。他走过去,努力不让自己的脚步凌乱,虽然他早已心乱如麻。

    而当他走过去,一股寒气又令他感到一丝凄楚。他望着那座光滑的墓碑,在康爵的照片下,刻着这样几行字:

    康爵之墓

    挚爱的丈夫及父亲

    妻子苏槟榔女儿康柔立

    冠玉望着上面的刻字,望着,一句话说不出来。

    槟榔看他一眼,顿了顿,开口对他道:“我知道你来的目的,不过那块地我是不会卖的。这附近近几年别墅越盖越多,人越来越多,破坏了很多这里原有的安宁和幽静。别的地方我不管,我也都可以妥协,但唯有这里,我还是希望能保存一点过去的自然和安静,因为这里对我有很特别的意义。”

    冠玉谛视她,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去观察她的脸。五十八岁,时光已经在她光滑紧绷的皮肤上镌刻出几道细纹,岁月松弛一切,无论再怎样掩饰,始终都是饱经沧桑的。

    她是她,却又不是她,可她确实是她。无论她是谁,她都像一阵旋风在不停地欺近,啃食着他的心。

    “我明白。”他回答,他知道她那么看他是在等待他的回应,他只说出三个字。

    很快就回去了,重新坐在车上,依旧是一片死寂。尽管他们离得很近,尽管近到只要稍一摇晃便可以靠近,可他们中间却似乎有一道再也无法跨越的沟渠。

    “‘Asupermarket’。”冠玉忽然启口,声音在车厢里发出,因为划破了静寂,因此虽轻却也有些刺耳,震痛了两人的神经,“Asupermarket的‘A’是Alvin吗?”

    “对。”槟榔淡淡回答。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当中。

    重新回到海滩边,两人下车后她一眼看到丈夫的车。

    “Edward来了!”她笑说。

    冠玉望着她,心中酸楚。

    他们很快越过沙滩走上栈道,始终是肩并着肩的,但无话可说。虽然心里有很多言语不停地往外冒,可话到嘴边又都咽回去,因为他们想说的话说出来都没什么意义。

    风再次刮过来,带着一股清凉。他们走在一起,栈道很长,可是感觉上这条路却那么短,他们已经来到门前,槟榔推门进去。一股温暖的热浪袭来,一冷一热,很容易让人发晕。咖啡厅又多了许多人,清一色的黑衣保镖。

    “Honey!”一名人高马大的男人立刻从小柔那桌的椅子上站起,笑着迎上来,亲吻妻子的脸颊。

    这是纯种的西方人,皮肤很白,浅褐色的头发,一双眼睛湛蓝湛蓝宛如海洋。他有着直挺的鼻梁和依旧很有质感的嘴唇,从他的外廓上仍然能看出他年轻时的英俊潇洒。他的身材魁梧雄壮,一米八四的个头,虽然已经六十几岁,可依然神采奕奕。

    槟榔对他嫣然一笑,而冠玉始终望着她对她丈夫的笑容。

    凌逸尘在餐巾纸上写下一串号码偷偷塞给Candice,然后立刻回到父亲身边。Candice偷偷看一眼,见纸条上写的是电话号码,便浅浅一笑。Edward搂住妻子的腰,笑看冠玉父子。

    “我来介绍。这是凌冠玉,我以前的一个朋友,这是他的儿子。这是Edward,我丈夫。”槟榔笑道。

    以前的一个朋友——如此沧桑的介绍。

    “你好。”Edward分别与凌家父子握手,笑说,“久仰大名,我听说过旗丰集团。”

    “我们对你才是久仰大名。”冠玉道。

    “你们谈完了吗?”Edward笑问妻子,“Alice说他们也是来和你谈那块地的。”

    “已经谈完了。”槟榔回答。

    冠玉静静地望着他们恩爱的样子。小凌也看着,有点不自在。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冠玉开口说,“我还有件东西要给你。”他伸手,助理便从公事包里拿出一只包裹严实的盒子递他,由他交给槟榔,“这是雨逢临去世前叫我一定要交给你的。”

    “这是什么?”她讶异地接过来。

    “我也不知道,她不让我拆开,让我就这样送给你。”他淡答,“那我们先走了。”

    “好。”槟榔点头微笑,“我送送你们。”

    “不用了。”

    “没关系。”Edward笑道,“我们送送你们,走吧。”说罢就往前走。

    冠玉不好再推辞,夫妻俩将他们送出咖啡馆。站在栈桥中央,他回过身礼貌地微笑: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好。”槟榔含笑望着他,笑得恬静,她伸出一只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白皙细腻的手,“保重!”

    冠玉凝视她伸出来的手,缓缓去握住,在交握的刹那,一股酸楚的电流从她的掌心传递到他心里,他感觉到一阵沧桑凄凉。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那浸染上风霜的脸孔,心里忽然想起玛格丽特.杜拉斯《情人》里的一句话,也是他此刻最想对她倾诉的话语:

    “比起你年轻时的美貌,我更爱你饱经岁月摧残的容颜。”

    可是他终究没有说出口,他看着她,海风吹走一切错觉,她还是她,是那个她,只是比从前更深沉。

    他的心底依旧像曾经一般激荡不已,犹如那海浪狠狠地拍击沙滩发出“哗哗”的响声。然而他的心早已经蒙住一层厚厚的尘土,那尘土压抑住激荡。他的表情与她一样平静,甚至比她还要平静。

    他和逸尘转身离开,顺着那条白色木栈道走向沙滩的方向。而他们与他相反,很快回到了温室里。

    他聆听着因为海浪而模糊不清的高跟鞋声一步一步地离他远去,那一刻,他的眼前忽然浮现出多少年前在电梯里一张活泼的脸蛋从上面趴着,对着还困在下面的他嘻嘻笑说:

    “不好意思先生,能不能先把我的鞋递我?那可是我最贵的鞋,我的香奈儿!”

    他的耳边在细浪翻滚间依旧能清晰地听到一个年轻温柔的声音在说:“冠玉,我爱你!”

    那笑容犹如阳光一般灿烂甜美,那眼神比星星闪耀得更加动人。

    他多想站在她面前对她说,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依然还爱着你,在心底一直深爱着你。可一切都已经毫无意义。时间冲刷掉所有,留下的只是满心里不甚活跃的沉闷与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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