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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斯人如玉 (第2/2页)
晶墩子,叫雪狼王坐下。奚斯道:“我们奚止不喜欢王殿,说是气闷。王父在南山坡给她造了琼琚屋。说是屋,其实是无门无窗的棚子,百花百草自由生长,便像住在山野。” 奚止顿了顿,柔声说:“她自小酷爱百花,没有她不认识的花朵。” 雪狼王恍然:“她识破我身份,并非精明能干,是她认得雪屋里的凌梧莲。”他忽然想起往事,奚止绿裙破碎,嫩白的身子半隐半现,躺在他的冰雕蕊床上。 心头奇痒猛冲,雪狼王按不住出声。奚斯关切问:“殿下有伤吗?”雪狼王只得把被太蔟所伤,又被泯尘以笛音控制之事说了。讲到这虫子七日里的奇效,难免有些不好意思。 他说罢了,讪讪道:“且留岛安亭一战,直打到灵力尽散,虫子的痒反倒消散些。也许歇了歇,灵力回复,眼下又痒的难受。 奚斯沉吟道:“若是灵力越盛,虫子越嚣张,那也许是这池水的事。”雪狼王一惊,张望道:“这池水是……” 奚斯平淡道:“我已是个废人,全靠藻果续命。”他说的平淡,雪狼王却吃惊,怔怔看着奚斯。他形销骨立,只是眉目灵动,隐有素日风采。 海筠道:“他被抽尽灵血,挑断筋脉,震碎心肺。我救他回来,像救回一团棉花。喂水他也喝不进去,只能把藻果汁液挤出,这样将养着。”泥鸿四顾喃喃道:“这么多水,要挤破多少藻果。” 奚斯遭此大难,躺在池子里,仍是气度恬和,不焦不燥。雪狼王心生敬服,暗想:“奚斯已然风度如此。奚若以温雅贵重出名,想来还在他之上。化人氏扮作的奚若,替他们提鞋也是不配。” 他自悔自艾,此前只顾私念,总想着身世如何,世人怎样,却不知四极早已危在旦夕。否则木陛之上,便该叫破假奚若身份,也不至弄得被困流波岛。 奚斯打量他低头沉思,不由问:“奚止穿着北境服色,她逃出去之后,是去找你了吗?”雪狼王哪敢当着奚斯说拿奚止当碧姬,支吾道:“是,是,她去找我了,嗯,我们在银针松林遇见的。” 奚斯道:“南境的事,她知道的并不详尽。事发那天,她同王父怄气,躲在琼琚屋。等她回来王殿,兽族已经动手了。” 雪狼王情知事关重大,默然静听。奚斯道:“化人氏事先赚了星骑,扮作星骑将军。我大哥奚若领木犴骑,老关扮作星骑将军,偷袭大哥,将他打作重伤。大哥情知王殿危及,带伤赶去护卫王父,却一脚踏进了死地。” 雪狼王心里一惊:“奚若死了!”他遥想奚若风采,却叹此生不能一见。 奚斯接着说:“上宰的土獐骑、上辅的火蛇骑、上卿的水蚓骑,全被化人氏所替。我领下的星马骑不必说,也遭他们暗算。唯独奚止的月鹿骑,王父亲率的金羊骑,因远调西雍卫平叛,逃过一劫。” 雪狼王奇道:“盛王亲掌的金羊骑该时刻在身边,如何能远调!”奚斯道:“殿下说中了关节!”他微有激动,身子轻动,水哗啦一声。海筠立时走来劝道:“不要出水。” 她安抚着摸摸奚斯脑门,奚斯复又躺好。雪狼王见海筠脉脉含情,暗想:“真正造化弄人。奚斯血统纯正,人品贵重,若不是这番遭遇,绝不能与陵鱼公主有牵扯。” 奚斯却道:“化人氏动手的时候,南境来了贵客。”他紧盯雪狼王,神色诡秘,缓缓道:“玄天部上宰洛奕大人,领了两支星骑来访,一说兑粮,另一个嘛,是带了厚王密谕,拜谒王父!” 雪狼王一惊:“我们玄天部?”奚斯微然点头:“洛奕大人来时,正撞着西庸卫的丹羽族叛乱。”他看看海筠,压制着激动说:“兽族除却嚣人、化人、不才,还有不肯与仙民为敌的,比如海人,也比如南境的丹羽。” “丹羽族多是鸟人,性情温和,与我们相安无事。偏偏在洛奕大人来访前三天,丹羽族一改常态,在西庸卫掠杀留民,攻击仙民。”他摇头叹道:“奚止是月鹿星主,平日却不管事,星骑全交奚若调度。月鹿骑散作三块,镇守西庸、南惠、东济三卫。丹羽作乱,月鹿骑人手不足,便要调星骑加防。” 雪狼王喃喃道:“洛奕来访,你们却抽不出人。”奚斯道:“正是。洛奕只是上宰,又并非王族,接待星骑也只能是上宰的土獐骑。我和王兄的两支星骑掌管日常巡防,临事换防是大忌。” 雪狼王道:“盛王的金羊骑只护王殿,不做杂事,这时却是好用。”奚斯点头,一时叹道:“也怪我们星骑废驰,内部推诿躲事,裙带盘根错节,总之在那时候,最简便的法子就是调开金羊。” 他喟叹道:“丹羽战斗力并不强,只是飞起来牵扯人力。我们本想,本想……”雪狼王一笑:“本想速战速决,平定丹羽,再抽回金羊。”奚斯默然不答。 屋里一时安静,雪狼王问道:“洛奕是什么时候离开北境的?”奚斯道:“事发当天的辰时。”雪狼王点头,又问:“他来除了兑粮,还为了什么事?” 奚斯叹道:“为了你和奚止的婚约。厚王的意思,想请王父作主,推了你们的婚约,把奚止改许淳于。”雪狼王并不吃惊,垂目点了点头。 奚斯打量他神色,静等他开口。一会,雪狼王拨着手指甲问:“那么我和奚止的婚约,是已经作废了?” 奚斯长叹:“说起这事,也不知是害了南境,还是救了她。奚止抵死不肯毁婚,誓死不嫁淳于,和王父大吵一架,气得跑去了琼琚屋,只说王父不答应她嫁给你,她就再不下南山坡啦。” 雪狼王心里咚的一跳,又甜又痒,也说不出什么滋味。 奚斯道:“她是叫我们宠坏了,什么四极恩怨,南境民生,备战兽族,她是统统的,统统的不闻不问!”他痛心疾首一挥手,池水哗啦一响。 奚斯无奈道:“王父自小捧她在手心里,听她不肯嫁,便推了厚王,只推说是母亲不肯。” 雪狼王似笑非笑,等奚斯气恼过了,方说:“龙有逆鳞。”奚斯一怔:“什么?”雪狼王笑道:“不碰她的逆鳞,她总是好脾气的。”奚斯笑一笑,却没接下去。 雪狼王弯腰凑近他,低沉道:“殿下!南境的事要放一放。流波岛并非久居之地,我们眼下有三件事必须要做。” 奚斯双目隐生光彩,道:“请讲。”雪狼王道:“第一件,设法把锥心岛上的芳冉接来,菁荃平常的伤势要靠她调理。杀敌,必先强己。”奚斯不语,等着他说,雪狼王又道:“第二件,我母亲萤几、弟弟淳于,还陷在且留岛,我要把他们接出来。” 奚斯一怔,泥鸿先急了说:“殿下!王后只是继母,淳于那小子更不必提了,连上这次,他可是暗通兽族害了你两次!” 雪狼王微微抬手,不叫他说下去。奚斯长喘一气,笑道:“第三件,就是同泯尘决一死战了?” 雪狼王却摇了摇头:“不,第三件事,速离此地,以期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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