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妙赏 五十二、腹有诗书几何? (第2/2页)
幕僚,都要回答三个问难,这三个问难不涉儒玄、无关释道,只考识见和时务——” 谢玄暗暗不忿,狂士郝隆想给子重来个下马威啊,入西府何曾有这种惯例,他去年来姑孰就没有这样的事,明着欺负子重门第不显而已,子重精通儒玄,但这样关于时务的问难只怕仓促无法应对,当即目视桓温,希望桓大司马制止郝隆—— 桓温举杯含笑,心想:“郗嘉宾对这个陈cao之推崇备至,誉为汉高祖之张良、魏武帝之荀彧,我实未深信,今日就让郝佐治考上一考,看究竟有无真才实学,陈cao之不是名门子弟,入我军府不能仅靠夸夸清谈。”见谢玄朝他看来,便点了一下头。 谢玄便知桓温也有意考校陈cao之,当即静坐旁听,有点为陈cao之担心,若一入军府就受挫,必被桓温看轻,陈cao之在西府的前程堪忧。 陈cao之见众人脸色,心知入西府要答难是这个郝隆杜撰的惯例,但郝隆既然这么说,桓温也默许,他除了应战别无选择,象郝隆这种狂士,一定要想办法挫折之,不然的话他以后在西府将会举步维艰,当即不疾不徐地道:“我闻往年七月七,郝参军坦腹炎阳下,说是晒腹中书,可有此事?” 晋时风俗,七月七各家各户会把衣帛锦绣之类的织物搬出户外晾晒,郝隆家贫,无衣可晒,便坦腹日中,人问其故?答曰:“我晒书。” 陈cao之知道郝隆这种言行乃是模仿阮咸,阮咸是竹林七贤阮籍的侄子,在家族中比较贫困,居于道南,道北诸阮皆富,七月七,道北诸阮盛晒衣,皆纱罗锦绮,阮咸则以竹竿挂牛犊鼻裤于中庭,人怪而问之,答曰:“未能免俗,聊复尔耳。”
在陈cao之看来,阮咸是真正的名士旷达、任诞和幽默,郝隆则明显的做作,是沽名钓誉的手段。 郝隆对自己当年晒书的风雅言行是沾沾自喜的,说道:“无衣可晒,聊复尔耳。” 陈cao之微微一笑,眼睛看着郝隆中年发福的肚腩,说道:“郝参军实在可悯,不但无衣可晒,读书亦少,一肚能容几卷书哉!” 众人一愕,随便便有人大笑,谢玄亦笑,心道:“妙,这个狂士正该如此挫辱之。” 桓温心想:“往日郗嘉宾夸赞陈cao之,不以为然者不在少数,要在姑孰立足也非易事,这个陈cao之看来是要拿郝佐治来立威了,郝佐治虽然狂妄,却并非不学无术之徒,很好,这场问难精彩了。” 只见郝隆面皮紫涨,怒道:“几卷书是一肚,万卷书亦是一肚,汝焉知我读书少!” 陈cao之这点很笃定,郝隆肯定没有他读过的书多,两世为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含笑道:“如此,倒要领教。” 郝隆盛气道:“好,我先问你三难,然后你再问我三难,看到底是谁读书少!” 陈cao之温文尔雅道:“请郝参军出题。” 郝隆知道陈cao之和祝英台要来姑孰,早就想好了三个难题,本来是想考陈cao之、祝英台两个人的,现在只有陈cao之一个人来,还当众取笑他,实在可恼,当即大声道:“昔者孟尝君善养士,门客三千,今桓郡公礼贤下士,天下英才翕然归之,西府可谓人才济济,请陈掾试论桓郡公与孟尝君的高下。” 郝隆此题比较刁钻阴险,若陈cao之褒桓温贬孟尝,那就是面腴,传出去必为那些所谓的高士鄙夷,而贬桓温自然更是不行,有这些拘束,陈cao之就很难论述了,勉强论述,也必是陈词滥调,如此,陈cao之第一题就难以让桓温和众人满意。 陈cao之摇头道:“孟尝君与桓郡公岂能相提并论——” 郝隆道:“孟尝君乃战国四公子之首,齐之相国,而且需要论及的是爱才重才,如何不能相提并论!” 陈cao之道:“郝参军知鸡鸣狗盗之说乎?” 郝隆冷笑道:“岂有不知,孟尝君就是凭借鸡鸣狗盗才从秦国脱身回到齐国的,这正是其养士之用。” 陈cao之道:“世皆称孟尝君能得士,士以故归之,而卒赖其力以脱于虎豹之秦。我以为大不然,孟尝君特鸡鸣狗盗之雄耳,岂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齐之强,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鸡鸣狗盗之力哉?夫鸡鸣狗盗之出其门,此士之所以不至也——郝参军把桓郡公与孟尝君相比,不亦谬乎?” 此论一出,满座皆惊,郝隆脸成了羊肝色,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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