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拾遗纪_第二十四章 白衣苍狗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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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白衣苍狗 (第2/2页)

 母亲睡过去可能再醒不来,他不能离太远,便在邻间设了简易办政台。

    为了不吵到母亲,诸事都汇总给昌平君、尉缭和王翦,再由这仨人禀报。

    要事无非有二:民与军。

    昌平君率文臣埋首赵国官中,将山海湖泽、矿储盐税一一整理,草拟新郡方略呈送秦王定夺。规划新郡并不棘手,棘手的新地官员任命,难题是——缺人。

    同样的难题也存在于军中。

    尉缭拉起李牧留下的布防图,把国境线划给秦王看。

    “灭了一个赵,多树三个敌。现在我们与所有的对手都接壤了,魏、齐、楚、燕、匈奴,还有一个赵嘉。我们没有那么多兵力又攻又守。”

    方法有二:一是暂缓东进步伐巩固防线;二是暂时放弃楼烦等胡地。

    本着“寸土必争”的原则,秦王两个方案都不接受,就给尉缭带高帽。

    “太尉才智过人机谋无双,这点小事肯定难不倒你,寡人相信你!”

    可惜尉缭并不相信自己,因为这事并非尽力就能解决。

    打赵国折了十几万,新郡还得安排驻郡兵力,边境线又加长这么多,而尉缭没有本事能一夜之间变出几十万活人,还必须得是年轻壮实的男人。

    秦王坚持事在人为,尉缭觉得白日做梦,无法以理辩是非,唯有吵架决胜负。

    吵架有害也有益,不仅可以用最快速度交换意见,还能惊醒梦中人。

    太后冷汗迭出猝然坐起,倒不是被他们吵的,而是在另一场争执中还了魂。

    她梦至生死之界,有三个男人在等她,各自说了些酸话。

    嫪毐:舍我一世声名,奉你半生欢喜。

    吕不韦:千金求得倾城舞,万金求得比邻居。

    子楚:第一眼见你,我就知你是我的妻。

    三人生前未有此语,死后这么rou麻那是因为做梦的人喜欢。

    康太后纵情恣爱,三位裙下臣都喜欢,美中不足的是不能同时拥有。

    子楚拔剑,吕不韦抽刀,嫪毐掣锏。

    她以为他们要为她决斗,不料三刃所向皆是她的心脏。

    “三分如何?”

    “好。”

    三个死人提刃劈来,吓得她一口气跑回人间。

    秦王闻讯匆匆赶来,她嚎啕大哭一把抱住,抚背埋肩哭成泪人。

    儿子呆成木鸡。

    他记不得小时候吃奶的情景,也就记不得母子曾经这么拥抱过。

    母亲哭得很厉害,儿子不知如何安慰,可这么抱着,他很难受。

    他伸手想推开母亲,手下瘦骨嶙峋,他不禁停住。

    僵了片刻,宽厚的手掌抚上清瘦的背,儿子把纤弱的母亲环抱在怀。

    长梦梦觉,康太后幡然醒悟:爱我者,繁如星;重我者,夫与子。

    三个男人,真正肯剖出心来的,是第一眼就愿聘她为正妻的子楚。

    没有子楚,她一生都不过是吕不韦的无名小妾。

    没有儿子,嫪毐恐怕也不会殷勤取悦一位寡妇。

    母亲喃喃耳语:“娘要走了,回来看看我儿……”

    儿子蓦然眼圈一红:“母亲莫走,儿子……儿子……”

    他不知该说什么,与母亲结怨,他自忖无错。

    母亲也悟得许多,若要儿知母,先需母知儿。

    “为母不慈,为后不谨,娘给我儿添麻烦了。”

    儿子这才有一丝愧意,为下令杀害两位弟弟。

    “儿子或许……可……”

    “不必说了,娘懂。”

    幸得太后尚有牵挂回人间一看,也解得清河一场难。

    “你的心铁做的呀,她还是个孩子,吓坏了怎么办?”

    太后如此斥责蒙毅,然而她的担心有点多余。

    这两天清河过得很不好,好在打老鼠也不算无聊。

    根绝鼠患的大业还没完成,牢狱生涯就戛然而止。

    蒙毅领她到后宫,侍女提宫灯引路,殷奴雪树下相候。

    庆都公主怀抱雪兔玉立芳树,衬得清河活像只灰毛泥猴。

    清河涎水掉了一地:娘哎!这个meimei也……也太好看啦!

    她憨憨地摸头,嬉笑抱拳:“姑姑好,meimei好,讨扰啦!”

    庆都噗嗤一笑:“这个小jiejie,好像个小哥哥呢!”

    殷奴抚女儿的头:“什么小哥哥?你该叫清河jiejie。”

    什么?

    清河觉得在做梦,囚犯成公主,白衣苍狗倏忽间,世事变幻太突然。

    宫女侍奉她沐浴,她捂着酸臭破烂的棉衣上蹿下跳:别——碰——我!

    殷奴只好让她自己洗,隔帘讲解觐见秦王太后的礼仪。

    清河没心情学习,她想弄清楚的是: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真公主可能错,毕竟秦王生娃以茬论,唯一的异姓公主倒是错不了。

    庆都也知道有个jiejie,她年岁最长却不是大公主,大公主另有其人。

    “郑夫人说起过,小时候你喜欢缠大哥,大哥经常被你气哭。”

    “大哥?”

    “是呀,扶苏哥哥。”

    “扶——苏?”

    ……

    俩姑娘年岁相仿聊得开,洗了半个时辰都没完。

    殷奴提醒几次没有用,只得摔帘入内从水里捞人。

    清河赤身裸体又羞又急,惨叫连连活像落网的白鱼。

    庆都笑得前仰后合:“北冥有鱼,其白无瑕。白无瑕,最配葱花!”

    清河也是背歪书一把好手,瞥见庆都怀里的兔子,随口一诌。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罗之网之,炖一大锅。”

    ……

    她俩玩笑打闹,清河猴儿一样不安静,剔牙梳发都费劲。

    殷奴就把俩孩子分开,让女儿先去给太后问安。

    庆都蹦蹦跳跳欢快得像只兔子,进房一眼瞥见父王,赶紧急刹步。

    当爹的从没给过女儿半点父爱,也不怪女儿畏父如虎。

    她平日在祖母跟前像麻雀,现在就是一只小蚊子。

    “娘……娘让我来问,太后乏了没有?若是乏了就明日再见。”

    太后和煦地笑:“睡了两天,不妨事,带她来吧。”

    “唉。”

    庆都应了一声,飞箭离弦般弹出门去。

    太后叹口气:“你孩子多,不能每个都照顾,可是也别一点都不上心。这时候都这么怕你,长大了怎么孝敬你?娘已经错了,你别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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