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第3/3页)
欣赏着。 油画艺术有它奇特的性质,猛乍看去,好像是零零散散,支离破碎,东一块,西一块,彼此毫无关连的组合体。但是,一旦习惯了那仿佛是漫不经心的笔触中,有根作者贯穿脉络的线索,顿时间,它就突然汇聚成一个完整的艺术形象,映入眼帘。看惯了平铺直叙的作品,也许不喜欢油画,然而,它却是经得起思索的艺术。
但是于而龙并不相信自己女儿的作品,会有如此强烈的吸引力,那只是她初出茅庐的处女作,粗糙、疏漏,艺术技巧上的不纯熟,于而龙这个门外汉也都看得出来,但想不到竟把文教厅长迷住了。 直到于莲挡住他的视线,他才如梦初醒地问:“莲莲,告诉我,全是你自己构思的” 她点点头。 “全是你自己画出来的” 她又点点头。 “没有人指点,也没有人帮忙” 于莲摊开手:“我倒满心盼望着那样。” “好极啦莲莲,你会成功的,你像在茫茫的海洋里探索寻求,已经见到蓝天里的第一只海鸥,快要到达彼岸啦” “得啦纬宇伯伯” 他指着油画里的游击队长,那个两眼有神的女指挥员说:“她会为你的成长感到高兴的。”说着,激动的感情涌上来,使他把下面的话噎住,哽咽得说不出来。妈的,于而龙敢起誓,看到他果真流下两滴眼泪。 年轻人的心,尤其是像于莲那样搞艺术的姑娘,就如同小提琴上的g弦似的,稍一触动,就会产生余音不断的共鸣:“他说得多么懂行,多么确切呀,我就是以画母亲的心情,来刻画这个游击队的女队长的”泪水顿时也充盈在眼眶里,闪闪发光。于而龙那时由于专家撤走,忙得脚丫朝天,差不多把芦花的名字置之脑后,经他一提起,也不由得怦然心动。 那是芦花吗于而龙问着自己。 她正在马灯的微弱光线下,查看摊在膝头的军用地图,那是个漆黑的夜晚,显然是刚刚结束战斗转移到这里。那些身上还带着硝烟的游击队员,都东倒西歪地,熬不过疲劳地睡着了。几个女战士蜷缩在一堆,可能在做着美丽的梦,睫毛闪出喜悦的彩辉。一个小鬼,枕在那个满脸胡茬的老炊事员身上;而那个火头军也抱着行军锅和干粮袋,嘴角含着小烟袋,昏昏沉沉地打瞌睡。通讯员是理应照顾队长的,但队长也让他休息,看得出他在和睡意挣扎。哦,这一仗打得够累的,连缴获来的枪支、弹药、太阳旗都乱堆在一起,来不及整理。只有那位女队长,在为下一步思考琢磨。 于而龙很明白,他经历过的,这只是短暂的歇脚而已。然后该是无休止的急行军,为摆脱吃了败仗而发疯的敌人,得不停地开动两条腿;走路,在游击队是家常便饭,于而龙记得有时候走到让眼前的文教厅长都叫爹叫娘的。 而一般地讲,王纬宇不是孬种,是个好强的汉子。 “没有必要了吧队长,把敌人甩得够远的了,下命令停止前进,原地休息吧”王纬宇做过他的参谋长,副队长,也只有他敢在这时候于而龙一脑门官司,满脸乌云的时候提出这种建议。 “你给我闭嘴” “你一点都不懂得怜惜人,臭军阀让同志们吃一点、喝一点、躺下来歇会儿吧小肠疝气都走出来啦要是只我一个,妈的,跟你走到天边,要叫声苦,你把我的姓倒转过来写。” “倒过来写,你还姓王” 他扑哧笑了,然后给于而龙算细账,敌人相隔多远,即使追来需要多少时间,那灵活的脑袋也着实叫人佩服,更何况那张能把死人说活的嘴呢他反正也掌握了于而龙的性格,知道不反驳便等于默认,就自动代替队长发出命令,开始埋锅做饭。可是刚吃完了饭,战士们要伸直那肿胀发木的腿,打算躺一躺的时候,于而龙叫长生吹哨集合出发了 原谅我吧游击队的战士同样,也请动力工厂里的男女老少,原谅我这个拼命勒紧缰绳的厂长吧 并不是我于而龙不怜惜你们,屁股后头有敌人盯着,落后了,是要挨打的。 于而龙想:不当家不知柴米贵,难道画上的女队长不困不乏吗难道她不想好好地躺一下么但是她没有权利休息。正如今天虽是厂礼拜,他这个党委书记兼厂长,却要审阅廖总改变方案后的设计图纸,因为可恶的别尔乌津,那个自以为是殖民地总督的黔之驴,撤走时甚至把廖总的一些研究成果都拐跑了,因此那老头儿不得不从“人之初”再搞起来。好吧,不休息又算得了什么还是听听南国客人充满感情的语言吧 “莲莲,你妈要能活到今天,一定会为你的艺术才能而骄傲的,你妈就是一个有才华,有魄力,而且非常有理智的人,太聪明,太能干,也太有胆量啦死了,真是太可惜,太遗憾了”他在画室里来回踱步,似乎他从南方来,就是专为发表这通议论的。 “莲莲,你还应该把主人公画得更美一点,美术美术,就是一个美字么话说回来,你妈当年,至少不亚于现在的你,而你,又使我想起了弥罗岛上的维纳斯。好啊好啊莲莲,你做了件好事,把死去的战友,又召唤回来,回到了我们中间”他走到油画跟前,拿起放大镜,虔诚地近乎膜拜地观看,仿佛在巴黎卢浮宫欣赏那里收藏的世界名作似的。 真是天才演员啊 大概对女性,要懂得夸赞她的美,对母亲,要懂得褒扬她的孩子。人之常情嘛而作家艺术家之流,比女性还女性,比母亲还母亲,所以能在头上悬着一根利剑的情况下,搞出来一点东西确也不容易。因此,王纬宇的连篇累牍的颂词,使年轻的画家大为开心。岂止于此,他搞了一部可供代步的轿车,出出进进,领着初出茅庐的于莲,拜访了一些在文艺界属于大师以下,小师以上的人物。 “都是些地头蛇,莲莲,这些门头你不磕到是不行的,他们能把人捧到九霄云外摔死;也能把人打入十八层地狱永劫不复,我们石湖一句老话:帆使八面风,多烧香,多磕头总没有错的”鬼知道他是怎样结识了那些画家,作家,评论家,以及报刊编辑、记者;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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