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第3/3页)
问题倒霉,是由于一位高级将领关照的结果,也许是一种报恩的行为,那个民主人士的家庭确实是为革命出过一些力的。但是,随着那位高级将领在政治舞台上的消失,陈剀也就登程回国了。 “把图给我”于莲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同情他,那时一块回国的留学生,并不只是他一个呀 “你有办法” “当然,如果你认为有价值” “其实纯粹是赌气,我自己搞出来的设计,为什么不许带走”
“那好,你来帮我,把你的设计裱糊到我的画稿后面。” “裱糊” “哦那是地地道道的中国学问。” 爱情,在那漫长的旅途中开始成长起来。最初,他们俩只不过是一对恶作剧的共谋者,但是,中国的裱糊术,不仅使两张纸粘合密贴在一起,这两个人的心也在靠拢着。现在,陈剀想到自己又来到寺院,又来到玉兰花下,这么多年彼此都走了一条弯路,谁的生活都不幸福,责任究竟在谁身上 不错,于而龙应该承担很大责任,但是,他倘若要问:“孩子,你们自己的意志呢为什么要把命运托付在别人手里,听候裁决而俯首听命呢” 那又该怎么回答啊,只有广场方砖上那温暖的血,才是真正的觉醒。 然而于而龙不会来问的,他和廖思源谈起一些往事,又回到五十年代的王爷坟里去了。也许这是一种通病,人们不大愿意勾起阴暗岁月的回忆,而总是容易怀念生命史中的黄金时代。啊,那些国泰民安的年头确实让人留恋啊 “你们俩在谈些什么呀,这么热闹”谢若萍看到大家枯坐着有些冷场,便以主妇的身份,想把人们用一个话题聚拢起来。 “我们在探讨骑马术” 王纬宇说:“那是我们骑兵团长的拿手好戏。” “你还不要不服气,五十年代初的王爷坟,四条腿的战友可帮了我们忙啦,那一片洼地泥塘啊” 廖思源笑了:“所以你见我第一句话,就问会不会骑马” “是的是的”于而龙哈哈大笑。“啊想起来了,我正在王爷坟忙得不可开交,周浩通知我,要我洗刷洗刷,刮刮胡子,穿套干净衣服,去火车站接你他不愿提廖师母。将军在电话里说:人家辞掉外国工厂的聘约,回祖国参加建设,要好好接待,要热情欢迎,以后你们就一个锅里盛饭,一个桶里喝水啦” 于而龙讲着的时候,王纬宇抬头看花,难怪,那还是五二年大规模建设的开端时期,他不在场,自然不发生兴趣了。但于而龙却很有兴味地回忆着,也许,他含有某种用意吧“我问将军,来人姓什么他告诉我,姓寥,寥寥无几的寥,去掉宝盖,加上” “何必那么繁琐”廖思源说,“就讲西蜀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的廖,不就结了” “我赶到火车站,一看廖总穿着西服,打着领带,毫无疑问,是我要接的人了。第一句,我确实是问他会不会骑马来着” “你这个人哪”谢若萍说。 “不会骑马,在王爷坟寸步难行,廖总说他在外国看过马戏。 好,只要懂得马是动物,长四条腿,就好办了。回到工地,我让骑兵挑了一匹最老实最温驯的牲口,外号叫做狗子他娘的马给这位总工程师骑。” “喝,我真像不成材的马戏团演员一样,好不容易才趴在狗子他娘身上。” 他的话经不起琢磨,逗得人哄堂大笑,尤其于莲笑得更厉害,她今天似乎特别高兴,连徐小农给她倒的酒,也一饮而尽,王纬宇认为是个好兆,也许真的会“鸳梦重温”吧,那样就不枉一番苦心孤诣的安排了。 廖思源觉不出自己的语病在哪里:“怎么难道不是狗子他娘驮着我走遍整个工地”那匹良善的牲口,忠实地、吃力地在泥塘里挣扎,尽自己的职责,虽然被赐予难听的名字,但并不后退,仍旧默默无声地向前”着,不是相当令人可敬的吗“哦那都是过去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倒不觉得当时多么苦啦,如同喝酒一样,刚沾在舌头上,又麻又辣,回过味来,就又香又甜啦” 王纬宇说:“其实老廖并未把话讲完,喝酒还有最后一个过程,该是冒酒臭了” “确实也是如此,如今我也是第三过程的产品了。”他的平淡语音,使整个场面又冷落下来。 “老廖,你多心啦”王纬宇感到有些失言了。 “不,你说得一点不错,今天赶到这里来,就因为你俩,一个过去的领导,一个现在的上级,难得在一起的机会,特地向你们辞行来的。” “廖伯伯,你终于还是要走” “我不知该怎么谢你这幅画我总算能够带着欢乐走了。” 谢若萍关切地问:“批了吗” 陈剀从口袋里掏出来护照、飞机票:“呶,都办妥了。”两位工厂前后负责人沉默了,谢若萍充满了惜别之情,不胜依依地问:“什么时候启程”望着那一张孤零零的飞机票,突然想起了那位文弱的廖师母,她们俩一起度过那急风暴雨的最初几年,她也曾陪过谢若萍在门后马扎上守候丈夫。那是一位和善的,然而是软弱的,总是像藤萝一样,要依傍着什么的女性。两口子一块从国外冲破封锁阻挠回来的,如今,只剩下廖总孑然一身地走了,他把她扔下了,难道能带着骨灰盒走吗 廖思源回答:“明天坐飞机去广州,然后经香港” 人们都像哑了一样,惟有鸟儿不理解人们的心境,在欢快地啭鸣喧闹在廊檐花枝间。过了好一会儿,于莲望着那幅即将完工的写生,冒出了一句:“廖伯伯,不理解你为什么执意要走你以为欢乐只在画面上么” “莲莲,我是个冒酒臭的人,杀风景啦” 十里长亭,送别辞行,本是生活河流里容易掀起的波澜,往往要触动人的心弦,何况像断线风筝,远涉重洋,从此一去不回头呢也许他不应该走,因为撇下的是母亲似的祖国呀但是,话说回来,他作出走的决定,总是考虑再三。肯定,他为这种割舍痛苦过,然而他还是下了狠心,一走了之,难道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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