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伤心人情深不敢言 (第3/3页)
。”邵靖华望着她。 苏雨霖有些意外,这还是她年少“养在深闺”时的想法,这些年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尤其是在报社这些年看了太多苦难,更觉得哪里来的“天下大同”,太理想化了。
“我说过吗?”苏雨霖笑了笑,“我都记不得了。” “我十六岁那年,第一次见你……”邵靖华好似漫不经心地说,“一个黄毛丫头在我面前一通背诵: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男有分,女有归……真的令人印象深刻。” “你又笑话我。”苏雨霖脸一红,“你当时不也是个毛头小子……” “我没有笑话你,你那个时候特别敢想敢说。长大以后,人情练达了。”邵靖华调侃道,“可能现在已经不信什么天下为公了。” “但是你还信。”苏雨霖望着他,笑道:“你知道我最欣赏你的哪一点吗?你对人性这么悲观,却能坚定地为更多人的尊严与幸福牺牲自己,起初我觉得好矛盾,后来越想越觉得了不起。” “如果我一直悲观,可能就这样惶惶终日了,所幸,愤怒拯救了我。” 听邵靖华这样说,苏雨霖十分诧异,似懂非懂地望着他。邵靖华看着满脸疑惑的她,继续道: “我去日本前就读过共产党宣言,***先生主编的《新青年》更是如获至宝,可惜当时我不止对人性悲观,我对人生、对世界都很悲观,我觉得中国就这样了,我们还能改变什么呢?但无论如何,我还是很佩服这些理想主义者,所以一直在帮助他们。四一二之前,父亲怕屠杀共产党的行动会牵连到我,所以紧急把我送去了日本。在日本那几年彻底改变了我。因为我是中国人,在日本受过许多羞辱。那几年,我就像被人按在地上随意践踏,对我刺激很大。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又接触到了几位信仰共产主义的朋友,他们说愤怒是有力量的,现在这个积贫积弱的中国,最缺少的就是力量。他们鼓励我通过书写把愤怒宣泄出来,跟他们一起办报,我才振奋起来。回国之后,我就毅然决然地入党了。” 苏雨霖心想:难怪他会写《尘》,石敬瑭将燕云十六州割让于外敌,这么屈辱的一段历史鲜有人提及,他却写成小说,借古讽今。 苏雨霖沉默地望着他,眼神中有说不出的欣赏、敬佩和心疼。二人相望许久,邵靖华才回过神来,轻轻呼了口气,然后道:“其实,我考虑过发展你入党。想想还是算了。” “为什么?” “苏老板这么在乎他的生意,怎么会允许你跟我们扯上关系。你也不会做出忤逆你父亲的事,我何必让你难做呢?”邵靖华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在你心中,我除了听从父亲安排,别无他求是吗?”苏雨霖说罢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那酒很烈,呛得她直咳嗽。靖华夺过她手中的酒杯,责备道:“不会喝还逞能。”语气中不失关切。 “我总是不自量力的……”苏雨霖苦涩地笑了笑。“不管怎么样,我可以给你们一些经济支持。” “感谢。”邵靖华有些过意不去,他心中清楚苏雨霖这样做是因为心仪于他,但他觉得为了组织,也应该接受这份善意。 “我准备去上海了,大哥希望我去昌荣百货帮忙。”苏雨霖道。 “挺好的,可能……要打仗了。你们留在租界里,应该会安全些。”邵靖华本不便多言,但还是放心不下她。“我们有不少同志判断,日本人会全面侵华。” “谢谢。你也保重。”苏雨霖低下了头。 “你们什么时候走?” “还没定。” “对了,听说潘玉良教授准备出国了。最近在南京办画展,可能是最后一次了。你有兴趣去吗?”邵靖华问。 “有。” “那我明天下午一点,在苏公馆门口接你?”邵靖华说着,却不敢看她。 “好。”苏雨霖道,“那我先走了。” 苏雨霖默默离开酒馆,走到门口,她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靖华正望着他。苏雨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向前走去…… 此时,邵世同正在家中愤懑地来回踱步——以为胜券在握的升迁,最终却落到了别人的头上。三姨太锦云见邵世同心情不悦,赶忙给他沏了壶茶,安慰道:“不升也没什么不好的,忙了这么多年,过几年清闲日子不好吗?” “这些人一个个趋炎附势,见我失势了,态度骤然就冷了一截,我这都还没退呢!”邵世同由怒转为哀,叹了口气,道:“看来跟苏家结亲的事要尽快了,苏家这是缓过来了,再拖下去倒是显得我们高攀了。” “跟苏家结亲的事,不如我们主动一些,本来也没有让女方主动的道理。” “嗯。”邵世同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这些年我也帮了苏继宗不少,我若是主动提亲,他应该不会推辞。” “我倒是不担心苏家的态度。”锦云叹道,“只怕靖华不答应。要不要跟他商量一下?” “跟他商量做什么!靖华性格孤僻,他愿意参加苏雨霖的生日宴,又常常出双入对,应该是喜欢她的。我若大张旗鼓地去苏家提亲,他顾及苏雨霖的颜面,想必也不至于悔婚。”邵世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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