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第2/2页)

爸来接我的时候，总会带着陈阿姨一起。

    陈阿姨对我笑得很温柔，给我买糖，带我去买漂亮的小裙子。

    陈阿姨让我叫她mama。

    我没有开口低下了头。

    我听见陈阿姨骂我是小白眼狼。

    我再抬起头时，她对我笑得还是那么温柔，但我清楚的看见了她眼底的不温柔。

    我跟爸爸说我不喜欢陈阿姨，不想要她和爸爸来接我。

    爸爸说我不懂事，陈阿姨对我那么好，我怎么能讨厌她呢？

    可我就是讨厌她。

    为了不让爸爸去找陈阿姨，我偷偷把mama的照片放在了爸爸的枕头下，放进爸爸的口袋里。

    陈阿姨的离开和她的出现一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我和爸爸的日子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但我慢慢发觉，和从前不一样了。

    爸爸不爱笑了，不对，是不爱对我笑了。

    爸爸带我出去和他的朋友吃饭，爸爸会对他的朋友笑，会对那些孩子笑，看见我时，爸爸的笑容就慢慢消失。

    他们在一起吃饭喝酒，他们会比较哪个孩子学习更好，哪个孩子被老师夸奖得更多，哪个孩子参加了什么比赛得了什么奖。

    我很害怕，有种要抓不住爸爸的感觉，和当初抓不住mama很像又不太一样。

    回家后，爸爸说要给我报兴趣班。

    爸爸对我笑了，我很高兴。

    从那天以后，爸爸早出晚归的工作，我按部就班的上学，去各种兴趣班。

    我喜爱的画画就是那个时候学到的。

    我最喜欢学画画，但我只能抽出很少一部分时间来学。

    因为爸爸想要我和那些小孩子一样厉害。

    他们跳舞厉害，我要学。

    他们唱歌好听，我也要练。

    他们学习成绩优异，我也要学习好。

    他们当了班干部，我也要努力竞选。

    爸爸说，他送我学这些都是为我好，为了我不在起跑线上输给别人，为了我以后比别人优秀。

    我也为此狠狠努力着，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我上初中。

    小学成绩还算不错的我，初中学得很费劲。

    我总是记不住单词，我总是理解不了老师讲的题和公式。

    就好像突然进入了瓶颈期。

    我突然什么都学不进去了。

    那段时间，爸爸又不喜欢带我出去了。

    而我也疲倦了那样出去跟人比的日子。

    我的成绩开始下滑，爸爸停了我的兴趣班，开始给我报补习班。

    在我成绩第二次下滑后，爸爸就没有再参加过我的家长会了。

    每次家长会，爸爸都说他很忙，忙得没空去。

    每次家长会后上学那天，我总是会被老师叫到办公室说教。

    我低着头，默默地听着。

    回家后把老师的话传达给爸爸，但爸爸并不想听。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爸爸不太想听我说话的呢？

    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不太愿意跟爸爸说话的呢？

    这个家像个牢笼一样把我囚困住，我想要挣脱，想要和爸爸对话。

    越长大，我思考的东西越多，我也就越迷茫，越找不到出路。

    我越想要和爸爸对话，我就越沉默，我沉默的竖起了满身的刺，扎着自己，刺伤爸爸。

    我还记得，我第一次逃学回来，爸爸对我大发雷霆。

    爸爸暴怒的摔坏了一只碗，清脆的声音像是打开了我身体的某个开关。

    我静静地看着暴怒的爸爸，又害怕，又觉得兴奋。

    我在兴奋什么呢？

    是我终于在爸爸脸上看见了其他情绪，而冷冰冰不是你应该这样做，你不能那样做，我都是为你好吗？

    可能是的。

    从那天以后，我和爸爸的生活不再沉默，变得波澜起伏起来。

    我在这种起伏中继续迷茫，又在这种迷茫中找到了我的理想。

    一个画者，安静地绘画着mama的样子，安静地绘画着我想要的世界。

    我以为我以后的人生都会这样。

    要么我反抗成功，成为一个拥有自我却没有爸爸的坏小孩。

    要么我被爸爸镇压，也许那天，我还会有一个新mama，我会成为一个透明的乖小孩。

    但我没有想到，先改变的是我的爸爸。

    用马菲菲的话说，我爸被什么附身了吗？

    就好像突然想通了，我爸愿意和我说话了。

    他主动的积极的想要和我对话。

    哪怕有时候他的对话是幼稚的，是不算幽默的。

    我曾经生气的说，现在你理我，以后我也不要理你了，就算你主动搭理我，我也不要理你了。

    但爸爸主动和我对话时，我的内心在颤抖。

    颤抖又害怕。

    我想要继续做个坏小孩，又想收了所有的坏脾气。

    我是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