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姐妹_第一章 一把精神随厚土 满怀志气付穷年(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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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一把精神随厚土 满怀志气付穷年(下) (第4/5页)

免征农业税。”乔大贼背着法律条文,大声说,“今年大旱,小麦减产一半,按照法律应该减免农业税,你们为什么还要收公粮,还一个劲地催收定购粮?交了公粮和定购粮,庄稼人吃什么?”

    崔大坡说:“定购粮任务去年就定好了,三年不变,至于旱灾减免农业税,粮管所还没有接到上级通知。”

    “好。俺回去等通知。”说着,乔大贼把粮食又搬到手推车上,倔强地昂着头,推着车,走出了粮库,一路上屁股蛋上的两个窟窿显得特别扎眼。二猪看到父亲怒冲冲的样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趴在麻袋上,撕心裂肺地哭。

    王大富看着乔大贼落寞的身影,只觉得鼻子发酸,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哀伤。庄稼人种地,一年到头流血流汗,却只能吃糠咽菜,难得温饱,到底图个什么?

    这时,崔大坡的心情也差到了极点,说了声“开饭了”,就离开了,把正准备交粮的高志腾、王大富晾在那里。

    高志腾没好气地喊道:“就你饿,我们不饿?”排队等了一头晌,好不容易排上号了,又因为粮库的工作人员吃午饭,还要继续等,不管是谁都会着急,何况高志腾还是一个火气正盛的大小伙子。

    看到崔大坡头也不回地走进办公室,高志腾和王大富只好顶着太阳,继续等待。他俩也没带饭,只能一个劲儿地往肚子里灌凉水。排在后面的人也都躲在树荫下,就着凉水咸菜,吃着苞米面饼子。与前几年的集体生产相比,农民们抛弃了地瓜,吃上了苞米。作为食物,苞米的营养还是比较丰富的,能够吃饱。

    刚才的争执,在场的每个庄稼人心里都掀起了波澜。公平地说,验粮员是守在粮食安全的第一道关口,责任重大,不容马虎;在验收粮食时,除了查看粮食是否晒干扬净外,还要查验粮食的颜色是否正常、形状是否饱满、气味是否纯正,以确保粮食质量。除非粮食质量太差或没有晒干扬净,一般不会发生拒收的情况,顶多扣几斤秤。特别是今年遭受了旱灾,收粮标准还是比较宽松的。但乔大贼的麦子不仅麦粒秕瘦,质量差,还没有扬净,实在不符合标准。大家都看在眼里,觉得崔大坡也没什么不对,只是同为农民,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会有些同情乔大贼。

    大约过了半个钟头,崔大坡慢吞吞地走了回来。高志腾和王大富掏出公粮证和定购粮证,放到桌子上,把麻袋搬到磅秤上,崔大坡毫不心疼地用钎子扎破麻袋,检查着麦粒的大小和干净程度,还把几颗麦子塞进嘴里,用牙齿嗑几下。粮食质量没有任何问题,旁边的妇女在公粮证和定购粮证上记下粮食重量。

    验粮处距离仓库还有几十米远,需要送粮的农民把粮食搬运到粮仓里。高志腾和王大富把麻袋放到手推车上,推到粮库。粮库的大门很大,进门有一个几米高的斜坡,要把粮食扛到斜坡上,才能倒进粮仓。麻袋虽然没有装满,但一麻袋麦子也有一百五六十斤,要把这么重的东西扛到坡上,非常吃力。两个小伙子倒也生猛,一鼓作气将六麻袋粮食扛上坡顶,倒进粮仓里。看着粮仓里的翻滚的麦粒,高志腾问:“如果掉下去还能不能爬上来?”王大富说:“掉下去就完了,很快就会被麦粒淹没。”高志腾伸伸舌头,忙不迭地跑下来。由于中午没有吃饭,从粮仓出来的时候,两人眼冒金星,走路都有些打晃。回到过秤的地方,收回公粮证和定购粮证,定购粮证里还夹着一张单据,上面记录着完成定购粮的数量、价格。高志腾指着门口的告示,说:“不是不准打白条吗?”崔大坡说:“定购粮款会统一划到村委会,到时候拿着单据,到村委会领钱。”

    干旱仍然在持续,天空几乎连一丝云彩都没有,太阳每天都在空中值班,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把山里的一切都烤焦了。刚刚夏至,山坡上的草就变得枯黄,裸露的土地变得惨白,所有树木的叶子都卷了起来,防止水分蒸发。穿村而过的八里河终于断了流,干涸的河床黑乎乎的,小鱼小虾的尸体暴露在阳光下,发出腥臭的气味。只有在低洼的地方还存着一点水,鸭鹅们聚集在这里,惨声嘶叫着。

    按照农时,收了麦子,就要赶在夏至前种上苞米,这样苞米才有充分的时间生长。然而此时节气已近小暑,老天仍然没有降下一丝一毫的雨雾,焦渴的土地不能栽种任何作物。泊地套种的苞米也卷起了叶子,在烈日下苦苦的支撑着,水库的水位严重下降,不能引入沟渠自流灌溉,农民们只能挑着水,一棵一棵地浇,勉强让这些苞米苗保持一丝鲜活的气息。这是未来一年的口粮,一旦绝收,很多庄稼人就只能靠吃野菜度日了。

    种不种麦茬苞米,现在已经成为很多家庭的重要议题,一些比较富裕的家庭仍然在等着下雨,毕竟,天气旱成这样,挑着水种上苞米,即使出了苗,秋天也难以有个好收成。而更多的家庭还是选择了种苞米,毕竟家里的余粮不多,维持不了多长时间,如果少了一季粮食,生活上就会出现困难,一家老小就要饿肚子。

    就这样,在这个在酷热的夏季里,艾茶山上出现了一个奇观,山上满是挑着水桶的农民,颤悠悠地穿梭在山上山下,将代表着生命和希望的水浇灌在干旱的土地上,种植着生活的希望。王大富自然属于挑水大军的一员,对于他家来说,任何一季庄稼都弥足珍贵,只要有一线收获的希望,就不能放弃。高有成家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富户,本来不应该在乎这一季苞米,但因为开办了养殖场,苞米是重要的畜禽饲料,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弃,所以高志腾不得不加入挑水大军,戴着一顶宽大的草帽,愁眉苦脸地爬着高高的刺槐坡。

    何田田拿着一把小镢头,在地里刨几下,挖出一个小坑,舀半瓢水倒进坑里。焦渴的土地遇到水,贪婪地吸收着,半瓢水瞬间就渗入了土壤里。水渗进土里,何田田就把一两粒苞米种子扔进小坑里,再用镢头把小坑推平,一株苞米就种上了。天气这么热,玉米种子如果不被烧坏,估计三天就出苗了,届时还要再浇一遍水。

    高志腾挑着半桶水,顺着坑洼不平的山道,一步三晃悠地往刺槐坡上爬,汗水顺着他白皙的脸蛋不住往下淌,前胸后背都已被汗水湿透,汗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胖乎乎的体型。后面,高志山兄弟俩快速追上来。

    高志山笑嘻嘻地问:“哥,今天挑了几担?”高志腾翻了翻眼珠子,说:“都四担了。”高志岭憨憨地说:“大葱白,你可要加把劲,俺都挑了六担,小板凳挑了十几担,而且都是满的。”高志腾没好气地说:“有能耐你挑一万担,把整个刺槐坡都滋润一下。”

    王大富挑着一担水,健步走到高志山的身边,微微弯下腰,手勾住桶底,轻轻把水桶扳斜,高志腾看到水桶里只有一个桶底的水。

    高志腾故作惊讶地说:“这么多水?了不得,能栽两棵苞米。”

    高志山急忙收住水桶,说:“我在河道里取的水,水洼里只剩这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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