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话 烟云孤月（2） (第1/1页)

    龙头山地处塞北。今日太阳刚出的时候，天上又刮起了黄沙。这是此处常有的气象，对龙头山镇的百姓来说，没什么不同寻常的。

    龙头山镇往西南是入京的方向，行人走此要道，都会在三十里外的凤凰酒馆驻足。人要吃饭马要喝水，错过这一站，就得再行一百五十里才有村镇。

    凤凰酒馆虽然位置极佳，可客人却很稀疏。一是此地天气恶劣，百姓本就不多；二是此地不祥，早些年曾被草寇占据，实属九死一生之地。

    尽管七年前朝廷出兵清剿了龙头山，但很多生意人仍是不敢从此处赶路，而是选择从辽西绕行。

    风沙之中，走来一老妇，她牵着一条黄狗，一人一狗已走了一整天。

    酒馆的饭香味铺满了整条路，她们不由得停住了脚。

    掌柜的是个独眼龙，他的眼睛虽说瞎掉一只，可面容还是很慈善。他快步迎了过去，一把搀起老妇的胳膊。“大娘，您走这边，小心门槛！”

    老妇这便湿了眼眶，哽咽道：“增贤？是你吗？你可是我儿增贤？”

    掌柜顿了一顿，才知道这老妇的脑子怕是有一些毛病，便道：“大娘你认错了人，这里是酒馆，我是这里的老板，你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

    老妇面容一转，无奈道：“对不起，我认错了。你的声音和我儿实在相像...唉！”她说着竟哭了起来。

    掌柜心头一酸，当即坐在她面前，道：“大娘，您有什么难处？可是再找你的儿子？”

    老妇点了点头，道：“我儿名叫于增贤，龙头山镇人。前一阵回家说要去打仗，剿山贼，至今再无消息。”

    掌柜插话道：“想必大娘日想夜想，盼儿心切，这才独自一人出来寻。”

    老妇默认，又是哭着道：“如今老婆子我整日与狗作伴，就靠这一口气撑着，各位若是认得我儿，还请告知回家看望我，好让我不再挂念。”

    酒馆的人无不深感同情。过了一会儿，有官差开口道：“大娘所说的于增贤，可是在北平府任职？”

    老妇摇摇头，道：“这我不知，我儿自幼有一绝技，后师从张巡检，说是去学...学什么射箭，听人说他是指哪射哪，还在外地任了官职。”

    那官差道：“那便是了，我与你儿有过一面之缘，只是听说...”他长叹一口气，同身边人小声说道：“于统领早在那年龙头山剿匪便殉职了，至今已七八年。唉！于母真是可怜呐。”

    他不忍说出实话，想了想才道：“大娘，我听说于统领任了高官，怕是公务缠身才没空回来看你。你且回家耐心等待，我定将你的话转告给于统领。”

    老妇听闻后声声道谢，脸上的疲惫也一扫而光。

    那官差又叹一声，亦无心吃饭，起身离去了。

    只是此时掌柜的面容突狰狞的厉害，他怒瞪着老妇，似在回想着什么...片刻后，他一溜烟奔向厨房。

    林珂衣坐在酒馆的一角，静静地嚼着酱牛rou。她自然发现了掌柜的异样，以她的功力，正将厨房里的对话听了个完完整整：

    “他妈的！他妈的！...”掌柜边砸东西边骂道。

    “你个没用的废物，如今仇人就在眼前，你却只敢躲在这砸自家的东西，真是个窝囊废！当初在龙头山，于统领怎么不一箭射死你，省的在这气老娘！”

    “你别以为我不敢，老子这就去剁了这臭老太婆！”

    掌柜风雷火电般冲了出来，正走到老妇身边，才发觉酒馆内有数十双眼睛都在看着，便不敢动武，一下子又怂了。只见他面容一转，再细声道：“大娘您这狗没精打采的，看样子也累坏了，厨房有些剩食，要不我领着它去吃点东西？”

    老妇做谢。

    怎料那掌柜竟在厨房一刀剁了狗头，又做了一碗狗rou酱。他将狗rou酱端上，直看着老妇将饭菜吃完，才长笑道：“老太太，这rou酱味道如何？”

    老妇点了点头，道：“味道是很好，若是我儿回来，定要他来尝一尝。”

    掌柜谄笑道：“您可真是为难我，这狗rou非是现杀的才够香，除了您那只，我已经数年没做过狗rou了！哈哈哈哈！”

    老妇惊慌，疯了似的跑出门外，终是口吐鲜血，逆气而亡，在黄沙中殒命了。

    这一切都被林珂衣看在眼里。然而人各有命，她只短叹一声，干了杯酒，起身离去了。

    第二日。

    清晨，掌柜方醒，才推开门便看见桌上的一张油饼和一碗热腾腾的炒肝。他喜笑颜开道：“嘿，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往日，都是他早起给婆娘做饭，今日却也享了个福。

    他先将炒肝端起，沿边喝了一圈，自语道：“汤鲜rou美！这儿口已有多年没吃到了。”

    掌柜又喊了两声夫人，见没有应答，又美美的吃了起来。

    没过多久，他就将炒肝油饼吃个干干净净，再抬头，却发现自己的酒馆还坐着另一个人。

    这人就是林珂衣。

    “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

    “你这里多了谁并不重要，你应该关心，少了谁。”

    掌柜已知来者不善，凝眉问道：“你想干什么？”

    林珂衣道：“你何必紧张，我并不想害你，只不过是用用你的法子罢了。”

    掌柜慌张地看了看桌上喝光的炒肝，又想起那不做应答的婆娘，胃里翻涌起剧烈的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