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界实验_第二章 经历过永夜的人,更加渴望无黑的世界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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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经历过永夜的人,更加渴望无黑的世界 (第1/2页)

    秋历十四年,天通上游。

    子夜朦胧,天地间,黯淡无光。

    跑牛坡上,破败的兽皮帐篷在大风中摇摇欲坠,带着湿气的木柴被烈火点燃,伴随滚滚浓烟,于昏黄的世界中噼啪作响。

    一圈圈的鲜果熏rou,整齐的码放在边缘两脚,底下搁了几块木板,避免被灰尘覆没。

    南北通透,气流畅行无阻。

    “还记得,这是你第几次中毒吗?”

    一碗汤药递上,转眼间,被人三两口喝了个精光。

    垂垂老矣的麻衣老者跪坐于少年身旁,腰背佝偻,眉发间,透露出一股止不住的腐朽之气。

    许是天寒吧。

    他伸出手,向边上一放一摸,又朝着正中的火堆里,扔进去一块褐色的木头。

    “次数太多,有些记不清了。”

    躺在地上的姜岩稍稍一笑,苍白的样貌,倒是和自家长辈颇为配合。

    他向着逆风的位置,费力的挪了两下,离帐篷的边缘,又远了一些。

    爷孙俩的距离,更加贴近了。

    “第两百五十七次。”

    沉重的声音颇为嘶哑,语气中,听不出什么特别的味道。

    “迄今为止,这是最严重的一次。”

    少年费力的抬起头,向上偷瞄了一眼,见姜从还是那副无情无欲的模样,看起来,好像并没有和他计较的意思。

    但后者知道,那些都只是假象。

    从小到大,只要自己犯错,他这个爷爷想教训他之前,就喜欢做出这副死人表情,以此,来表明自己的威严。

    “嘿嘿…二爷不愧是二爷,记性还是这么好,比起当年,那是一点没差。”

    但要说全是虚张声势,那也不尽然。

    少年唾沫一吞,仿佛记起了某些深刻的回忆,浑身上下,默默的打了个寒颤。

    他回过头来,嘴上话锋一转,尝试着转移话题,并以此,来逃避后续的数落。

    “少贫嘴了。”

    可,很明显的。

    他二爷是一个通透的人,这种小招数,对其毫无用处。

    “我问你,族里新抓了一批奴隶,你为什么又是不用?”

    姜从缓缓的垂下了眼帘,半露的瞳孔中,倒映出两抹火色的神采。

    黑影厚重,静默的匍匐在这个年过六十的老人脚下,像是座特殊的高台,安然如石。

    风吹草动间,一股无形的威势悄然铺张,瞬时,便已抵到了少年的心口。

    “我用了!”

    姜岩白着脸,脑上好似有千万根小针扎着,危机感迅速飙升。

    慌乱间不由加快的语速,冲得他心脏“彭彭”直跳,一股热气上涌,激起大汗淋漓。

    “但他们里面有好几个硬骨头,强撑着就是不肯说出实际的感受,再加上我观察了这么久,确定没什么大事,这才没再强迫他们,自己服用了两副。”

    他委屈的解释着自己的行为,好像就连一点小小的过错,少年都不曾有过。

    可老人并不是宗祠里的泥塑雕像,也还远没到被人做成牌匾的年龄。

    他是一位祭司,一位掌权了十五年之久的大祭司。

    作为凌驾于族长之上的超然者,在这族里发生的所有事情,姜从不说是一清二楚,那也铁定有所耳闻。

    更何况,姜岩的这次重伤,在近十年以来的奇闻异事里,都可以排得上头一号。

    其中细节,早已在之前族长来的时候,就被老人记得滚瓜烂熟。

    “三月十一,族人姜岩,领走奴隶十八头,送至南山,染灰岩病试药。”

    “七天之内,八人身亡,又过三天,无一生还。”

    “死状痛苦,几近癫狂,闻者,惊惧色变。”

    姜从双眼微睁,平静的诉说着由另一位祭司记下的事实,干裂的嘴唇间,露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要不是这些年的历练,外加先人庇佑,你自己差点都去见了祖宗,这,难道就是你说的没什么大事?”

    他偏过头,望了眼有些无地自容的姜岩,实在无法想象,如若这小子出事,当年跪在大哥坟前的自己,该如何面对早已登天的长兄。

    愧疚,自责,懊恼,悔恨……

    无数种交杂的情绪,在沉寂了许久许久之后,再一次罗织成群,网向了这个迟暮的老人。

    “呵呵…”

    他莫名的低头一笑,呼吸间,长舒了一口心中的郁气。

    真是,没法想象。

    一种名为后怕的恐惧,渐渐袭上了老人的心头,打湿了他略显单薄的背脊。

    鬼使神差的,这个端了一辈子架子的长者,头一次由着脾气,对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直言训斥。

    “姜岩,你早就是一个大人了。”

    “你早就是一个很大、很大、很大的人了。”

    “不论是对于我,亦或是对于你娘,再或是对于全族的族人,你都是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

    “这么危险的事,你为什么不用其他人,为什么不用奴隶,为什么非得愚蠢到,要自己亲自去做?”

    “你是要让我们在以后的日子里,都记住对你的亏欠,然后郁郁而终吗?”

    “你是要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再来一次吗?”

    “你是要让我们都痛苦,自责,乃至于癫狂绝望吗?”

    “姜岩,你真的,真的,太不懂事了。”

    “我先前,就不该和你说那些没用的屁话,徒增你早夭的风险,如此这般,恐怕咱们爷孙俩谁先谁后,都犹未可知。”

    他的鼻尖喷出一股长气,燎原的怒火,被压缩到了极小极小的心海之内。

    一股不受控制的力量悄然做大,驱使着老人淹没了神志,拉起袖子,就将那还未愈合的血色伤口,赤裸裸的展露在了少年面前。

    “你二爷我,一个六十好几的糟老头,为了见你的最后一面,不惜从中央部落四年一度的聚会里脱身,连夜坐牛车回来,上上下下,一共摔了三次。”

    “你娘她,今年也有三十六了,听到这消息时,直接就昏了过去,到现在你醒了,她还不知是死是活。”

    “族里的人自发请愿,在宗祠前为你祈祷了整整一天,祭祀结束时,台下倒伏大片,几乎没有可以立刻起身的。”

    “算二爷求你,别让心疼你的人和你自己一同受伤,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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