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内忧 (第1/1页)

    在王宫闪着乌金光芒的地板之上，十二根漆着鲜红色三人才能环抱住的白坚木竖立在大殿两旁。金色的王位之下，洛天山神情焦虑的踱着步子来回走动，一时间双手环抱在胸口之处，一时间双臂下垂随步摆动。暗金色的王冠露着霜白的头发，一双大撇的刀眉下有着深邃的眼睛，挺拔的鼻梁下一撇八字胡在不时地抽动，如此英俊的外表下也掩盖不了内心中的不安。这时一旁看似仙风道骨的老臣乌道仙走过来凑到洛天山身边说：“主上，昨日黄昏时分禁国将金吾台书信来报，已将二旗的赤林军秘密安置于斜阳谷，三旗将派遣到血色堡于都城集结完毕后三日内出发，四旗已于昨日出发携带辎重物资赶往血色堡，五旗的将士已镇守在都城各个关口，就以金吾台的谋略来看，老臣自然还是信服的。当年的风息堡一役烈阳国趁我北上态势严峻突然奔袭，金吾台以一个三旗的兵力对抗烈阳国整整四十三天，这也是整个华州大陆少有的奇迹啊！”

    “那场战役的惨烈之况也是华州少有啊，由于一旗被重重围堵深陷敌中致使消息无法传出，孤王也是事后才得知那是烈阳国半个国的兵力，此战过后三旗损失惨重元气大伤直至今日还在恢复之中。”洛天山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与悔恨，他曾几何时也埋怨过自己为何不增兵，可金吾台飞书血荐以死报国的决心最后还是让洛天山动摇了驰援的口谕，也导致曾经的陷阵三旗落得如今还需退伍老兵重返战场的局面，更加剧了这次对抗外敌的被动。

    乌道仙对着洛天山双手作揖，拱手高举说：“主上，当年北方堪岩国蠢蠢欲动制造争端，如若把镇守的二旗撤回，以古承海那个老狐狸定然是要挥军南下与烈阳国形成南北包夹之势。当真这样我国气数将至。天命啊，谁能想到古承海巡游暴毙，皇子们又各个争权夺利机关算尽，至此堪岩国国势衰弱，如若不然又岂能轮到雷鸣一横这般狼子野心之人趁虚而入。主上的抉择心系的是百姓。”乌道仙心里明白洛天山需要一个为他说话的人，哪怕是些许的安慰也能掩盖下他内心的不安。

    一个五尺黑纱垂挂于两侧的甬道内，昏暗的烛灯在空气中微微闪烁，一只苍老但却充满力量的大手按在了烛光尽头的青铜门上，铜门伴随着如同厉鬼嘶叫般的响声被缓缓的推开。

    “你来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不知从这间密室的何处响起，又似鬼魅一般从墙里穿透出来一样，来者用黑布将自己厚厚的裹起环顾着四周，这间用砾石砌起来的密室有六尺高不透一丝光线，只有一盏微弱的烛灯隐隐约约映射着后墙上像是凶兽一样的图案，图案两侧依然是垂挂着甬道样式的黑纱，无时不刻显露着密室里神秘而又诡异的气息。来者慢步来到中间的石桌旁席地而坐看着黯淡的前方。这时从暗影中显现出一个瘦高的身影，就像是从虚无中凭空而来轻飘飘的坐在来者对面：“已安排稳妥？”

    “一切依照夫子大人的计划进行，只是作日在凸兀丘与雷鸣国密谈的行迹被发现，不过属下已安排人马追击，已除之。”来者像被面前的人威严震慑而又内心恐惧低声说道。

    “除掉最好，否则深林荒野又将多一具森森白骨。”紧接着黑影奋袂而起在黑暗中说着又如同唱诵：“乱世将由我们终结！我们从暗影中而来，随暗影中而去。”随后右手长袖一挥示意来者退下。来者伏案叩首起身向着黑暗中作揖便退步到青铜门口，单手拉住门上的兽首用力掩上。关门的瞬间他长舒一口，这时在看右手掌心早已是渗出微微汗水，来者重新整理下仪容向着甬道出口走去。

    谷晨海发疯似的朝着斜阳谷方向奔跑，在隐秘的树林里穿梭着，对于他来说侦查的情报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他觉得多跑一步就意味着多拯救一个战友的生命，他脑海中不断回忆着当日的场景……

    谷晨海依照一旗指令秘密侦查凸兀丘，查看地形绘制草莎图，由于隐秘行动他放弃了马匹，从而深入敌国腹地。他来到一处制高点俯瞰着连绵起伏的地貌，这时一队人马突然出现在视野之中，从对方着装来看像是雷鸣国军队的常见的墨蓝色，不稍片刻一个杖乡老者骑着一匹金络银鞍的骏马从沟壑之中缓辔而行。于是谷晨海当机立断决定下山靠近一些刺探敌情，他猫腰下部慢慢来到山脚下，随后缓缓走向一侧丘凹，这个地方正好能隐约听到他们的交谈。

    “两日后率军向血色堡挺进，其他之事我已安排妥当，见星火弹后发起进攻。”谷晨海听出来这是那位杖乡老者的声音，话语低沉却又铿锵有力，但是在哪里仿佛听到过这种语音，由于紧张使他暂时想不起来也无暇顾及。

    “很好，待他日攻下洛川，你定是第一功臣，只不过我想不明白以你的权位功勋为何不留在洛川保家卫国岂不更好，让世人歌颂，流传坊间。却要助我迈步青云？”一种富含磁性却充满疑惑的声音灌入谷晨海的耳中。

    “恨！”斩钉截铁的简单一字背后种种无尽的愤怒和艴然不悦的神情充斥在那张饱经沧桑的脸上。

    谷晨海将试着把头一点点往外探去，他内心急切想知道是谁在里应外合谋取自己的一己私利。在将一只眼睛紧贴在土丘斜视老者的那一刻，他一下子把头缩回去瘫坐在地上，那张脸他很熟悉曾被赤林军视为荣耀的面孔，“怎么可能，这不可能啊？”他的内心中有着敌军将领同样的疑惑，他甚至在想会不会是反间计。一时间巨大的冲击让他透不过气来，他大口而又无声的呼着气。谷晨海心想不管是不是真的他需要立刻马上把这一情报传送回去而且是刻不容缓，他悄悄地站起身来，蹑手蹑脚的往丘凹后面的绿青林里退去。终归还是这震惊的发现让谷晨海的大脑反应迟缓些许，在一只脚踏入绿青林的一刻，脚下的石子滑落撞击到更大一块的石头随后引起连锁让本是寂静的凸兀丘发出一阵躁动。

    那队人马抬眼望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刚好看见一个猫腰的人影。“有人侦查！快！朝绿青林方向追！杀无赦！”谷晨海耳后响起喊声，于是他由潜行改为飞速的狂奔，在树林里疾驰。大约三刻钟后谷晨海只听见身后马蹄声快速靠近，他此刻已然明白跑不掉了无法将消息带出去，他不甘于此，一旗的使命与荣誉让他奋力一搏，做出最后的抵抗。他停下奔跑的脚步，右手伸向腰刀死死的握住矗立在原地等待着。突然一匹棕毛金鳞马跨过低矮的灌木冲向谷晨海，谷晨海此刻眼睛像是放出光芒一般，在电光火石之间抽刀、突刺、上挑，将马背上的人挑落到地上，紧跟着一个飞步快速上前来到对方身边，将二尺插向胸口钉在地面。瞬时间左侧飞来数枚袖刀，谷晨海矮身一弯躲过几枚，但还是有一枚深深扎进他的左肩，他拔出腰刀双手紧握，让刀身竖立在他胸口左右环顾四周。嗖一声，三人骑马同时跃出灌木，三柄长刀刺向谷晨海，谷晨海顺势一躺躲过一轮攻击，紧接着一个翻滚冲向其中一人，他砍向马腿，马匹因巨大的痛苦跪倒在地连同马背上的人一同翻落，他一个箭步跨到倒地人身边，这一次他扎向了敌人的喉咙。就在这时对面两人反身过来，一条深深刀痕割开了谷晨海的后背，鲜血刹那间染红了他的后背。谷晨海踉跄着站起身与两人对视，狰狞的脸庞像凶兽一般，对面两人的背后这时走来一匹金络银鞍的骏马，马上的老者从马背一侧系下一柄雕刻着軨兽头像的墨影刀指向谷晨海说：“抱歉了，谷晨海，我无法让你探听到的消息传到洛川，我的计划必须完成，等到来生我们再一起并肩奋战吧，如果我还有来生。”说罢老者夹紧马腹冲向了谷晨海，在谷晨海的一声大喊“为什么！”中结束了战斗。

    烟尘散去，谷晨海静静地躺在地上，勃颈处一道深深的刀口在向外淌血，他心中默念着一旗的战吼“隐于尘埃，化作青烟，传递使命，铭刻于心。”随后在怨恨与不甘中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