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文魁_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吾来担之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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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三百八十一章 吾来担之 (第3/4页)

旁人为办不到的事。”

    “譬如为故相张江陵平反之事?”

    见吕坤反问,林延潮放下茶盅道:“孙大冢宰为当今吏部尚书,清流之领袖,但即便如此也需林某帮忙一二,可见其事不小。林某现在已大概知道先生为太冢宰所求何事?请恕林某不能帮这个忙,也不会以此换太冢宰支持林某入阁。”

    但见吕坤离椅起身,正色道:“难道在大宗伯眼底为故相张江陵恢复名位之事,更重于废除矿监税使?大冢宰眼睁睁看着百姓受苦,可谓忧心如焚,还请大宗伯为百姓三思啊!”

    吕坤泫然流涕,极为诚恳。

    “百姓?”

    林延潮道:“百姓这二字倒是常常听人提起,却从未看见。矿监税使公然鱼rou之,而官员呢?口口声声将他放在嘴边,但不过有用之时拿来用一把,无用之时就丢在一旁。更有甚者连矿监税使还不如。”

    “圣意失望至此,非一日之寒!”

    吕坤闻言也是长叹,他知道林延潮所言极是。

    不说横行霸道的矿监税使,就是官场在张居正归政后也是一日糜烂甚是一日。

    “吏治人心,败坏至如此,早已成积重难返之势。吕某想起此行前,太冢宰与我有言,顺势者逸,逆势者劳,我辈尽力以安然知天命即可,不必强为。”

    林延潮闻此对孙丕扬,吕坤心底生出敬意。

    若说张居正是以天下为己任,那么孙丕扬,吕坤就是明知不可为之。

    林延潮道:“请居士转告大冢宰,若我入阁,五年之内可废矿监税使!”

    “五年?”这显然不是吕坤期望的答案。

    林延潮笑了笑道:“当然若是大冢宰还有更好的人选,那么林某愿助其成。”

    林延潮当然知道,孙丕扬,吕坤他们没有比自己更好的人选。不论怎么说,吕坤也算在林延潮这有一个准话。

    吕坤向林延潮道:“当年大宗伯知归德时,常言过一句‘功成不必在我’,此言至今在吕某家乡仍是脍炙人口。”

    “当年归德受灾,三十万百姓嗷嗷待哺,大宗伯知三年,民已得食,百姓能安,林公堤历历在目,于大宗伯之恩德家乡百姓至今犹然思之。在吕某心底,何言功成不必在我,大宗伯当仁不让担此天下!”

    说完吕坤向林延潮长长一揖。

    林延潮不仅想起当年自己在归德为官之事,种种之事涌上心头。

    他眼眶微湿,然后还以一揖:“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此乃本分之事,居士言重了。”

    吕坤点了点头,然后告辞离去。

    万历二十四年的夏秋之交,天子向各地派出的矿监税使可谓荼毒四方,宇内已无尺寸净地。

    其中淮徐之陈增尤其恶劣。太监陈增有一参随叫程守训,徽州人,首建矿税之议。

    陈增为感激他出了这主意,认为侄婿。程守训也觉得自己了不起,不愿与其他参随为伍自立门户。他以纳银助大工的明目,被天子特授直武英殿中书舍人。

    程守训随陈增之地方后,愈益骄恣。当时山东益都知县吴宗尧,弹劾陈增贪横,朝廷不闻。于是程守训反攻讦吴宗尧贪污数万白银,并寄于徽商吴朝俸家。天子闻奏后下旨命严查。

    这吴宗尧也是徽州人,与吴朝俸同宗也。自此不少徽商先后被程守训指为吴宗尧寄赃之家,若不出一笔重赂则不得释。程守训有了旨意,对外伪称勘究江淮不法大户,及私藏珍宝之家,允许乡人告密问罪。但凡衣食稍温厚者,无不严刑拷诈,甚至连妇人小孩都不放过。

    陈增名下仅程守训一人即从民间收刮白银几十万两。

    苏州织造太监孙隆,乃陈矩同岁同乡,天子下旨由他兼任苏,松,常,镇四地税监。自和林延潮一起告发张鲸后,孙隆为苏州织造多年,期间一直收敛不敢妄为,与民间一直相安无事,甚至多次奏请朝廷宽免织造之费。

    但天子令其为税监以来多次责令其催征,孙隆不得不在吴中遍设关卡,无论行商坐贾一切征税,激起近万市民围攻织造衙门,孙隆被迫翻墙躲避。

    太监陈奉以兴国州矿洞丹砂之名出镇湖广,兼管钱厂之事。

    陈奉每到一地,地皮无赖争相贿赂。陈奉无不收为爪牙,编为衙门吏员替他收刮地方。

    陈奉初到荆州,就已激起民愤,于是收敛不敢胡来,但后来圣旨一到将反抗他两位举人,以及为首百姓尽数抓拿,陈奉转而气焰嚣张。

    湖广各地陈奉无不派以税使,连人口不到数百的小镇也不放过。税使每到一地,开列地方富户名单交给陈奉。陈奉依序索拿,但凡有不给者即行抄没。

    陈奉所经之处,沿街店铺不敢开门,否则必予索钱。地方官员稍有异议,即被陈奉冠以阻扰税使之名。

    襄阳知府李商耕、黄州知府赵文炜、荆州推官华钰、荆门知州高则巽、黄州经历车任重皆以煽乱之罪上奏,天子下令将这些官员尽数抓拿下狱。

    其余矿监税使更胜于陈增,陈奉者不胜枚举。

    林延潮闻之也是感慨良多,矿税再不好,但也比后来的征三饷好,但这话他不能说,说了就被喷了,至于提议征三饷则不会被喷。

    朝廷其实可以徐徐图之的,比如张居正的清丈田亩即是在规则范围之内,但是……但是天子与文官集团决裂之后就变成了矿税。

    明朝就是由无数沙石对垒起那座很高很高的山,但现在已是山石四面崩落,留着这煌煌帝国的时间已是不多了。

    入了秋后因矿监税使,各地民怨沸腾,酝酿激变。

    连一向不评论政事的新民报也是开始说事。

    报上记载,宋仁宗百事不会,只会做官家,宋徽宗诸事皆能,独不能为君耳。

    言下之意,众所周知。

    民间地方官员不断上疏,朝廷诸公也知矿监税使激起民怨极大,连连上谏天子。

    京畿附近也是人心惶惶,稍有身家的百姓整日提心吊胆,一夜之间,京师治安极差,光天化日之下,百姓上街被抢,劫匪大呼一声我乃皇差,百姓目送竟无一人声张,气象衰微人心涣散,竟至于此。

    紫禁城城头乌云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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