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渊中的野兽（一） (第2/2页)

武器根本无法奈何，即使RPG火箭弹也必须在几乎面对面的距离发射才有可能穿透装甲，炸毁除炮管以外的重炮核心装置。当然，想要干掉像摩西这样的兽化兵精英，几乎是不可能的。对于游民来说，那不是战力的等量置换，而是要靠战场运气。如果非要换算成等式，大概300个游民的集体牺牲才可以消灭一个兽化兵战士。

    摩西的整个背后将是安全的。除非有来自友军的进攻。摩西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赶紧驱赶走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用左手拇指按下控制手柄上的左旋按钮。整个炮位立刻悄无声息地以中心粗轴为圆心，迅速地向左面旋转180度。启动速度之快，让摩西感到了巨大的离心力。若非他的战甲被牢牢固定在座椅上，他几乎有被甩飞的危险。无需发射，单是这种旋转的速度和安静，就能想象等离子重炮的恐怖程度。

    摩西将炮管朝左侧固定40°。他拉下潜望镜，通过夜视装置观察正对自己前方约1公里处的一块巨大页岩。这块青灰色的页岩他这个晚上已经观测了不下20次。几乎每隔十几分钟他就要盯着它看上好一会。虽然潜望镜上的生命热能探测读数一直保持在低位。但是摩西从来不相信这些读数。游民非常狡猾，而且极其能忍耐。以长时间关闭心炉，忍受着持续低温，仅靠盔甲内残余的热量就可以坚持好几个小时。因此离子炮的探测装置因此根本无法发现他们。摩西的小队好几次吃了这种亏。所以他丝毫不敢大意。来到边境三年多的时间了，摩西已经成长为一名经验丰富的战士，现在更是晋级为10人分队的队长，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直觉。

    这一次的观测，摩西盯着那块巨型石灰页岩的顶端一动不动。他的眼睛发酸，有那么一会，他甚至产生了错觉，他感到岩石正在慢慢走样，页岩顶部似乎正伸出一根翎毛。那是游击队领袖的标志，再有那么一会，摩西几乎能听见游击队集体冲锋时的号角声。号角吹出的声音，是一种带着血腥味的悲怆的长啸。游民们在这种号声的感召下，会发起自杀式的冲锋。只要能将城防撕开一个小口子，他们就有办法把战士送进圈层，然后想方设法搞到心炉，再送到圈层之外的荒原中去。

    在长时间的注视之后，摩西低下头，在头盔面罩里快速地眨动几下疲劳的双眼。立刻又将面罩贴在潜望镜上。那根翎毛，消失不见了。

    整个世界是如此的寂静无声，只有遒劲的朔风刮过大地的凄厉呼啸声。风暴潮夹杂着粗粝的沙石，不断喷溅在城墙上，碎石击打墙面的声音就像是风暴乐曲中的几个高音，在一片呜咽中发出几声高亢的哀嚎。

    偶尔，寒冰风暴卷起的砾石能吹过百米高的城墙，砸进炮位里。高强度合金铸造的重炮和护甲当然对这些石块不屑一顾。摩西的战甲对于这种程度的击打也是忽略不计。可是他的头盔面罩可就不同了，强化玻璃的面罩如果被高速冲击的石子划出几道裂缝，面罩里的氧气就会泄露，摩西的呼吸就会产生困难。因为地球表面在全无植被覆盖的情况下，早就不存在光合作用了。没有了氧气的供应，地表残留的空气污浊不堪，无法呼吸。

    因此，摩西只好时不时地撇过头去，躲避那些四处飞溅的砾石。当摩西第三次侧脸之时，一只有力的大手按在了他的肩头。摩西的耳机里响起一阵雄浑的声音。

    “肖恩报告，请求换岗，队长。”一名全身甲胄的兽化兵站在摩西身后。他的身高几乎同摩西一样，身型也十分相似。透过黝黑的面罩，摩西感觉到声音像是来自遥远的古代一般。

    “识别码。”摩西强迫几乎僵化的大脑迅速运转起来。

    “Akayev-T338-02-SN9960。”盔甲里的兽化兵清晰报出口令来。

    摩西战甲的AI模块立刻开始识别声音和口令代码。几秒钟之后，摩西看见自己的面罩屏幕在眼前闪烁着绿色的PASS字样。士兵的身份识别已经通过了。识别码由四个部分组成：第一个字段是每岗预设的口令，在每日日终的小分队会议上会秘密下发给所有需要执勤的士兵，每名士兵的口令各不相同。第二个字段是所属小分队的识别代码，T338实际就是摩西小队的代码，第338号Team。第三个字段是士兵的编号，肖恩在摩西小队的编号是02。第四个字段是肖恩的兽化兵基因序号，9960是蝰蛇基因，只有内部人员才知道，肖恩的基因匹配度最高的是蝰蛇，一旦开启基因瀑，蝰蛇基因迅速注入他的血液，肖恩将拥有蝰蛇的战斗能力。

    很简单，非常好理解。摩西想。是的，太他妈的好理解了。好理解到几乎敌人也能随便理解。摩西一直觉得这种编码方式本身就是错误的。这等于是把圈层的秘密透露给敌人。万一游民俘虏了一个兽化兵，在严刑逼供下，谁也无法保证不会泄露这些代码。那么他暴露的不是自己的身份。还将有一大批同类的身份。歌利亚的基因工程师们，可以轻易的破解一大串同质化的代码。再加以复制。这样，等于是给他提供假身份的掩护，让他们更加轻易的通过仿造的基因瀑，伪装成兽化兵，混进基地来。

    这种事情以前不是没有发生过。摩西刚到边境的时候，就有过兽化兵被俘，游民战士穿上他的战甲，通过AI音频伪装成换岗士兵，骗开城防，打开城门。那一次，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一下子冲进来成千上百个游民。等到指挥官发现，他们早已混进圈层中数百个地下城中，无影无踪了。之所以要在换岗的时候做这样的识别码，就是因为在漆黑一片的世界里，在战甲的层层包裹之下，谁也看不见对方是谁。动作可以伪装，身形可以伪装，声音也可以伪装。唯独基因是伪装不了的。

    但是摩西始终觉得这样做存在漏洞。如果是他来设计，他更愿意将识别码换成他小队中每个战士的喜好和记忆。比如说肖恩，这个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家伙，在一起28年了，摩西对他的各种爱好都了如指掌。如果他问肖恩今天是礼拜五，轮休的时候去酒吧喝什么酒？这种问题会令任何一个企图伪装者目瞪口呆。只有他知道，肖恩在礼拜五喝不加冰的纯龙舌兰。那是他可以面对周末，彻底放松前豪饮的烈酒。而在平时，他俩只喝混着金酒的低度威士忌。他这个队长和肖恩这个副队长，必须时刻约束自己，保持头脑清醒。这种口令，或许还可以加深队友的相互了解，只有先成为朋友方能成为战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