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黎明 (第1/4页)

    （万字大章）

    战火攘攘，春雪纷纷。

    外两层的边境城池已经彻底陷入火海，厮杀在各处上演，飞雪铺陈，彼岸花开。

    余光艰难移动，左小腿肚上一个血淋淋的大口子，由于药膏的原因，已经基本上止住了血，但布条似的血rou缓缓颤抖，依旧传来剧痛。

    周围遍布同袍们不完整的尸体，余光心中不免悲切起来，靠在城墙脚跟，见着一批又一批的妖兽汹涌而来。

    听说援军已经到了，但身在最外线的自己又何时能等得到呢，无力地将头靠着墙，抬头望着漫天飞雪，眼角微微颤抖起来，一股疲软与睡意侵袭而来，耳边风声的呼啸与妖兽的嘶吼声逐渐减弱。

    嘴角微笑，余光缓缓闭眼，无尽的黑夜笼罩。

    “滚起来！”一阵洪钟之音响起，余光如乏困的旅人被强烈地阳光灼烧般，带着囚笼的乏意，猛然睁眼。

    只见一个魁梧大汉屹立重重妖兽前，一拳下去，血rou飞溅，深坑中，布满血腥模糊的残骸。

    顿时，不争气的眼泪决堤般涌出，余光声音颤颤巍巍，看着大汉轻声道：“爹……”

    大汉身形一挺，强烈的拳气迸发而出，又再次轰杀一大片妖兽。

    转身奔来，大汉背起余光飞速后撤。

    “你知道吗，真正让人绝望的永远不是你现在所处的境地……”大汉停顿一声，浑身红光大涨，直接凭借rou身洞穿前方几只挡路的穿山甲兽，继续道：“而是本身绝望的自己。”

    说到这，大汉语气一缓，笑道：“不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坚持到我来了。”

    余光在飞驰大汉的背上平平稳稳，眼中光彩亮起又熄灭：“可你为何不早点来，至少你能救得了一两个。”

    心中悲痛再次涌来，眼前浮现死去兄弟那些平平淡淡但又珍贵十足的过往，那一句句的余大将军，一句句的称赞自己的美食，可是现在……吾望雪满头，汝埋泥销骨。

    大汉陡然停下，直直将余光摔在地下，腿上再次喷血，疼痛压迫神经。

    “怎么，你也要去死了吗。”大汉冷声道，看着地上那个无比落寞的余光，最终又不忍于此，孩子还年轻，不是自己应该这样教的。

    大汉蹲下身来，从左侧的小袋里拿出几粒橙黄丹药给余光喂下，再将几粒绿色丹药揉碎，在右手间反复摩挲，手掌深绿光芒大涨，大汉将手缓缓敷在余光左小腿的缺口上。

    顿时一阵清凉抚慰痛楚，血不仅止住了，而且还长出了不少粉嫩的新rou。

    “爹……”伤口处长rou，余光一看就知道这几粒丹药价值不菲。

    “无妨，我背你，快速离去。”大汉再次背起余光，飞驰前行。

    余光在其背上，逐渐睡意涌来，眼睛微闭，眉头放松。

    “余将军……余将军……”一声声虚弱的呼唤，起初余光还以为自己梦中听见，但渐渐地，这股声音越发真切起来。

    “停下！”余光猛地睁眼大叫道，从大汉背上下来，跛着脚望向四周，一堆堆的尸骸，有人的，也有妖兽的，有修士的，也有边境将士的。

    呼唤依旧继续，但大汉仿佛没听见般。

    突然，余光瞥见一处浮动，几步过去，在一处矮坡下，一个边境将士被重重尸骸压住，只留出上半截身体。

    “小许！”余光大叫，整个身体靠着矮坡缓缓往下滑去，心中欣喜不已，眼角的泪花忽隐忽现。

    大汉站在上面，冷眼看着余光的行为。

    余光来到坡底处，走近几步，左腿发痛，颠簸扑地。

    忍着痛，余光抓住混杂血rou的泥土，缓缓爬去。

    当触碰到对方冰凉的脸时，内心涌起从未有过的火热。

    “小许，你等着，将军来了！”余光含着泪不让其流出，拼命翻动四周残缺的rou体，时而激射出黑色腥臭的液体，喷洒到余光身上。

    可是，越往下挖，出来的不再是rou体与泥巴，而是一圈圈扭动的黑色虫子，呼唤隐隐从这些虫子传来。

    身体顿时发凉，再次去看小许，只见一只只的黑色蠕虫扭动，从鼻腔，嘴巴，眼睛，耳朵中四散而出。

    噗嗤！一只拳头大的灰绿色蠕虫从余光脑门处的尸堆冲出，直取命门。

    余光不打算束手就擒，可是距离太近，根本无法有任何动作。

    嘭！大片的黑绿血浆飞射，溅落到余光震惊的脸上，溅落到小许早已死去的躯体。

    “你看见了吗，救与不救？”大汉站在余光身侧，手中一只还未死透的蠕虫不断扭动躯体。

    大汉手中再次发力，蠕虫身体急剧收缩，黑绿的液体向头尾两侧尖端溢出。

    之后，大汉直接将蠕虫整个吞下，抹了把嘴巴，笑道：“大补啊。”

    余光颤颤巍巍地用手拂过小许的脸庞，缺乏rou体支撑的干冷表皮顷刻间破碎，露出被虫咬后，坑坑洼洼的骨头。

    余光能够感受到，他的绝望与痛苦，被压在尸体下的绝望，被蛆虫蚀咬的痛苦。

    眼泪已经干了，空洞的双眼渐渐被愤怒所代替，转而又变成无奈。

    大汉背起余光再次飞驰。

    路上，感受到余光的情绪，大汉缓缓开口道：“那是一种自战场尸堆里诞生的虫，他们吸取死者的血rou壮大自己，吸取死者的记忆吸引诱饵。

    余光无话，大汉继续说道：“如果是我，我会不管不顾，直接走，而不是借着自己内心的希望侥幸去把自己深陷险境。”

    “但是……”大汉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如果是一个修士，我会考虑考虑救一救……”

    未等大汉说完，余光身体激烈反应，大汉停步，放下余光，不耐烦道：“干嘛？”

    “你什么意思！”余光怒吼道，垂坐在地。

    “我什么意思？”大汉气笑道，随后心一横，说道：“行，今天当爹的就和你说道说道！”

    双手交叉，大汉冷声道：“我为什么要救修士，因为他有用，救他一命，可能在之后的战场上，他就能多出一份力，少让那些普通的边境将士死去，还有可能我救的万一是某些世家大族的人呢，这样我们家族之后能够带来什么好处，你可以想一想……”

    “而为何不救那些像刚才你口中所说的小许等人呢，因为……”大汉停顿，看着余光直视而来的目光，翻了一个白眼，继续道：“他们已经没用了，没错，我说的是已经……没用了！”大汉怒吼道。

    “身体完好前，他们是活生生的，自由的人，但战争之后呢，就像刚才的小许，倘若他还活着，可是他的下半身活着吗，谁来出钱为他医治？谁来为他下半生负责？他的下半生可能比死了还难受！”

    “你不要说你来为他出钱，你来为他负责。救了他一个，还有成千上万的他！我们不是一个国家，我们只是一个天下，他们没有保障，他们来到这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大汉语气缓和下来，看着自家儿子，自己内心也不是个滋味，谁不是这样来的呢，那时的自己比他还不听讲，不在意这些。

    可是，现实将他改变，这个天下将他变成这样。

    “更何况，他已经死了，倘若此番我不在，你就跟他一样了。”大汉此时也不忘再浇一盆冷水给他。

    “爹……”余光艰难撑地起身，大汉连忙上前扶住。

    喘着粗气，余光继续说道：“你或许说的没错，可在我这里便错了，既然你们不救，那么我来救；既然这个天下不救，那么我来救……”

    大汉背上余光，浑身彻底脱力，昏迷之前，余光嘴里喃喃道：“如果天下人都如这般，那还有什么意思啊……”

    背上传来一片湿润，大汉转头，只见余光噙着泪，闭上憔悴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