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五章 曲中人不见 (第2/2页)
求之?只余佳音在耳,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共赏同忆,岂不快哉? 如此想来,她挥散那些许怅然,回了一声,“没关系,晚安。” 今夜定然有个好梦。 然就在她舱门不远处,穆王与船头甲板上静静伫立。 目光投向辽远漆黑的山岭,眸色深深。 先前岸上声音响起后不久,他就派了一小队人马上岸搜寻。 此人跟着船队,已是可疑,今日又现下毒之事,他怀疑幕后cao纵者,便就是这奏乐之人。 故而趁着对方同晏诗合奏之际,声音不断,遣人悄悄摸过去,是人是鬼,一问便知。 她心情正好,想来或许不同意如此,待查清真相,再告知于她也不迟。 这般想着,船舷出传来脚步声。 “王爷!” 穆王转头,示意侍卫轻声。 待对方走近,“人没带来?” 那军卒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双足。 只见上头两道豁口,左右各一,如大嘴裂开,直见皮rou,然皮肤却全然不损。 “这是……” “警告。” 当时他们摸到声音源头,还剩约莫二十丈时,对方合奏方毕。他们正欲近前,包围靠近,便见前头飞来数枚叶片,齐刷刷盯在足尖前的地上! 他们此番过来,连人都未见一面,自然不肯轻易罢手,仍欲再进,脚下便多了这些裂口。 明显对方不欲伤人,然倘若再进,便要见血了。 当时正犹豫间,一物疾射而来,速度奇快,令他们猝不及防! 本以为要受伤,却见砸在人身上蓬地散开,原是一团雪。 当中一片叶子悠悠落下。 当头的接住一看,上头似乎有字。 加之船上声停已久,对方回了数声,已然远离,他们这才掉头返回。现在那枚有字的叶片正静静躺在穆王的手上。
转身向火,只见上头字体秀丽却自带锋芒,想是用刀锋写成,笔划清晰却不透纸背,仅有七个字: “孟收降将以抗汝。” 他凝眉深锁,知晓这七字所言之深意,心中了然。“可曾看见那人模样?” 属下愧疚地仍是摇头。 穆王点点头,目光远投茫茫山岭,没再多言,挥手命人退下。 眼神回到手中叶片,气定神闲,薄唇轻吐。 “清逸有余,而雄伟不足耳。”叶片在穆王手中化为碎末。 舱里头的某人心事尽去,一夜无梦好眠,自是不知外头竟发生了如此多的事,足足睡到三更才起。 靠岸小憩间,照样有东西送来。 她谨慎遍尝,却不复有毒。 许是对方试探察觉无用,便不再从此处下手。 不过令她好生奇怪的是,既然下毒无用,缘何还要送来?难道不是同一个人? 她捉摸不透,索性懒得去想。嬴舒城人影不见,估计在忙。百无聊赖间,她竟有些期盼夜晚的来临。 可转念一想,她们日夜行船,皆有人轮流替换,难道那人也日夜兼程不成? 要是船上有个会音律的就好了,将曲谱记下。不然,上岸找个乐师?这穷乡僻壤的,只怕也难。 且更重要的是,今夜那人当是未必再出现了。 通常关系走到拒绝这一步,原本心照不宣的默契亦不复存在。 人既不在,此曲想来不复听闻,罢了罢了,她提早拨了一声舱壁旁的琵琶,在暮色未落之时,弦声铮然作响。 然天色将暮,鸟语人声皆嘈杂之中,依稀有一声回应遥遥传来。 音调并不明确,似是随意一吹,并无语义,只是单纯作为回应。 不啻于一语:“我在。” 她惊喜奔出舱门,来到甲板处,面冲声音来源方向,举臂高挥,对方或许看得见,或许看不见,她只管自己畅快,挥了挥,又挥了挥。 北风从侧后吹来,长发于脸庞边猎猎扬起,与衫袖齐舞。 犹不尽兴,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道:“哎……” 一时多少人向此处看来,她表情微羞,冲被自己惊扰到的旅人客商,还有四周船上军士笑着致意。 可惜山岭间却没有给出任何回应,径自沉默。 两日以声交谈,她也渐渐感知到对方性格,断不欲惹人注目的。方才能予她一声已是难得。 是故她也不馁,只待夜间来临。 今夜云又薄了些,月近十五,淡黄色的清辉时不时能从缝隙中洒下来,渐满银盘隐隐可见,雪早在今晨就已经停了。 知道对方在,晏诗早早用过了晚餐,抱着琵琶来到甲板,望月等待。 夜色渐浓江岸处仍未有任何声息。她屡次想动手出声,却又几番放下,好似知晓对方存在,便总也不好主动一般。 意外的宁静一直持续到月近中天,她终于按捺不住,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不在,或者有所不便?抑或者,先前乃是鸟语纷扰,她听岔了。 杂念初升便被她迅速压下,深深呼吸一口湿漉漉,冰冰凉的江风,着手轻放,起调弹弦,奏起前两夜听闻的曲子来。 岂料她弦声刚起,管乐便至,好似始终等待着她。 晏诗微微挑眉看去,又将注意力拉了回来,专注在指尖。 音律她记得不太熟,生涩不定处,依旧是管乐稳稳托住了弦声,将她带起。待她熟稔之处,管乐又不动声色弱了下去。 二声一在水,一在山,两两交缠,相辅而成,比昨夜更得合奏之意。 一曲终了,船上的人尚自回味,而重重密林之中,声停指咽之处,有两下鼓掌声突兀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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