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昭华 (第3/3页)
种不可名状的不安,虽拥着她,却总觉得她像高高漂浮在空中的纸鸢,随时会被风吹走,再无影踪。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殊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是夜,静水流深,岁月安好。 帐外,星空寂寥,暗夜无边。 安歌独坐山坳,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痛苦,泪水肆意。 天还未亮,安歌便感到帐外有人踱步徘徊,她不忍吵醒熟睡的忍冬,便悄悄披上外衣,出门察看。 “二哥,”安歌掀起帐帘,映入眼帘的是双眼布满血丝的昭信,看着昭信对自己心疼地笑着,便知自己也和他的倦容并无两样,她知昭信是担忧忍冬不眠不休,而自己,却是为昨夜得知一则惊心讯息而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我在你们帐前呆了半宿,没怎么听到忍冬咳嗽,往年这时,她夜里便开始犯咳,想来身子该是好多了。”昭信滔滔不绝地对安歌说着,也好似试图说服自己,努力压制着惴惴不安。 “安歌,我的好meimei,你定要照顾好自己,征程漫漫,战场上多替父亲分忧,也不要太逞强。”他将安歌的碎发抿到耳后,硬是挤出一抹笑容,“替我保护好忍冬,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凯旋,然后,便就该听你唤忍冬一声‘二嫂’了!” 感到昭信指腹粗糙的茧子拂过,安歌一阵撕心裂肺,眼泪已不由自主的坠落。她赶快转过身,装作若无其事,“卯时了,大军很快便要集结,我还是先唤忍冬jiejie起来梳洗吧。” 掀开帐帘,便见忍冬正在整理出征的行囊,朝二人静静笑着,好似这就是小时候他们共同经历了无数次的清晨,安歌与昭信练好剑,踏入屋内享用忍冬为他们备好的早膳。 她便总是这样安静地坐在榻前的木杌上,撑着下颚观望阳光映照之下,屋内尘埃翩舞飞扬,等待他们归来,眉眼弯弯,静宜芬芳。 枯藤结出新芽,时光翩然轻擦。 风声呼啸,打破了他们对往日安乐时光的追忆,而这种静谧相伴的清晨,之于他们,或将再难拥有。 “二哥,昨晚我听你说,为忍冬jiejie准备了什么新奇玩意儿,快拿出来让我开开眼界。”安歌强颜欢笑,将昭信拖入帐内。 昭信从怀里掏出一个精美的“小木匣”,交予忍冬,里面躺着一节红彤彤的圆筒爆竹。 安歌凑上前去仔细端详,却不禁笑出声来,“嗨,你这算什么新鲜玩意儿?” “你这丫头懂什么,这不是普通的木匣,这是罕有的‘木化石’,千年前是木头,现在就变成了石头。” 触上去如玉石一般温润顺滑的手感,惹得安歌连称妙哉。 “而这节爆竹则是我向军内通理火石术的工匠所学得来,”昭信眉飞色舞地说着,“待它点燃飞天,便能幻化出一副精美绝伦的景象。忍冬,等你们平安归来,我便在星空下,借这只爆竹,展示我对你至纯至上的心意。” 忍冬将沉甸甸的匣子握在手心,喃喃地说,“带着它,便仿若你在我身旁,我很踏实,很欢喜。” 说着,她也从腰间抽出一条折叠整齐的丝绢,递与昭信。 洁白的丝绢一尘不染,唯有角落处绣着一朵傲然的忍冬草,烛影晃动间,昭信竟有一刹那分不清它究竟是在极寒条件下顽强求生的忍冬草,巍巍生姿,还是只存在于生死交界的曼珠沙华,曳影幽幽。 他脑中忽地闪过她少时说过的一句话,“忍冬若有一日熬不过寒冬,就会变成曼珠沙华,在生死边界等待着他。”` 刹那间,号角鸣起,刚铎低沉。 屹牙旗,大军齐备,整装待发。 “昭信,在你身后的百姓与山河,为父便全权托付于你保护庇佑,大战在即,希望你能摒除杂念,守住这块土地,不受贼人侵扰。”望着青涩未脱的爱子,符彦卿好似看到年少的自己,他要让昭信明白,一切儿女情爱在乱世战火面前,均无藏身之地,唯有直面生命赐予一切必经的坎坷和磨砺,才能淬炼出真正的成长和担当。 “父亲之言,昭信铭记,誓不负重托!” “众将听令,大军起程,向栾城进发!” 马鸣长啸,志枭逆虏,北风呜咽,黄沙漫天。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战马飞驰间,安歌回顾身侧的忍冬,是从未见到过的从容与矫健模样。 她们相视一笑。 安歌知道,这一次出征,是为了保护山河完整,更是为了帮助忍冬,了却人生的最后祈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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