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生一梦_第二十章 画心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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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章 画心 (第1/3页)

    “每天这个时候,少爷都会到解忧亭作画,风雨无阻,少夫人在那里等,最合适不过啦!”一路上,初蝉抱着木匣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两相对比,次翼总是任劳任怨地背着安歌,沉默寡言。

    “少夫人未过门前,奴婢每每伺候少爷作画,便是一日最欢喜雀跃的时光,少爷的专注与风雅,好似一轮绚烂夺目的光晕,直让人挪不开眼。奴婢好生歆羡少夫人,能得少爷亲笔,若是换做奴婢,死了也甘愿!”

    安歌早就发现初蝉每当谈及李崇训时,不由得迸发的小儿女情态,便笑着打趣,“你这么仰慕他,不如我去跟他说说,让他纳了你,省得在我这喋喋不休,耳根子聒噪得一刻不得安闲。”

    初蝉惊喜地转过头,两个齐耳弯髻贴着面颊微微摆动,更衬托她娇弱可人,“少夫人可当真?”

    一直默默无闻的次翼突然发声,“jiejie切莫乱了规矩,还请少夫人息怒。”

    初蝉吐了吐舌头,伏在安歌耳旁悄声说道,“其实这个人小老成的家伙,不比奴婢喜欢少爷少,嘻嘻!”

    已到解忧亭,安歌张罗她们赶忙布置起来,三下五除二,各式器具都已悉数摆放整齐。

    安歌正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便听到探查“敌情”的初蝉脚步飞快回返,“少夫人,少爷朝这边过来啦!”

    安歌连忙将压褶的宽袖摆放端正,笔尖饱蘸的墨滴坠落在洁白的纸面,洇染一片,她也未曾留意,只顾立耳倾听身后逐渐靠拢的动静。

    她以为瞅准时机,扭过头去朝李崇训努起一个饱满的微笑。

    不料,一缕劲风袭来,挟带着凤舞九天的黄沙,径直飞入安歌的眼睑,僵在脸上的笑容与扭曲的表情顿时变得惨不忍睹,桌上叠放的宣纸哗啦啦撒了一地。

    当她终于重新看清这个世界,那抹高挑身姿早已伴随一声嗤笑走远,唯留亭外柳梢驻留的几只鸦雀,放肆而有韵律地叫嚷着,如凭枝观望,笑谈尬趣,嘲笑她一个人演砸了的独角戏。

    她突然不知哪来的冲天豪气,锤案长啸,“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这又算得了什么!”

    此言一出,把立于亭外的丫头们惊得瞠目结舌。

    她歪着嘴角,狂傲地笑着,既然君子一言,她便不会认输,此法不行,再做他法。

    “我从未听说过,沙子迷了眼,还累得心智也不再健全。”没成想,李崇训端着一方手帕杀个回马枪,将安歌一个人故作疯癫的举动尽收眼底。

    安歌嘴角止不住地抽动,想尝试咧嘴讪笑,却发现比哭还要难看。

    李崇训弯腰拾起地上洒落的那张沾染墨迹的画纸,望着上面的星星点点,撇嘴说道,“你借用我的解忧亭许久,就只画出这么个不知所云的东西?”

    安歌挺直腰板,信口开河地胡诌,“呃……这只是大小不一的梅花骨朵,尚未勾出轮廓,待添上枝叶,那绝对是一等一的力作!”

    李崇训双手将纸奉到安歌面前,做出“请”的姿势,作势抱着双臂袖手旁观起来。

    两人对峙半晌,安歌面庞突然挤出一朵花,“不如你来教我?”

    李崇训无可奈何地吁口气,便要抽走安歌手中的毛笔,谁知她一躲闪,自己的手掌扑了个空。

    她忽的正襟危坐,紧盯那张画纸,目不斜视,“我是让你教我,不是要你自己挥毫泼墨。”

    李崇训思量半天,才硬着头皮上前轻轻按住那张墨迹斑驳的纸边,另一只手缓缓触上安歌滑腻的手背和冰凉指尖。

    十指交握的刹那似是产生一股暗流,震得安歌阵阵酥麻,却只能任凭他悬空手肘的带动,龙移凤翔地飞驰。

    当她回过神来,几滴刺眼的墨迹早已幻化成完满绽放的花瓣,隐藏在其他新生的梅花间,合趣合宜,昂扬生机,过往的丑陋消失得无影无迹。

    心中油然而生暗自惊奇,下一瞬便被他手下洒脱转折的笔锋,牵引得心驰神摇。

    主枝、旁枝、细枝每段都生长得恰如其分、浓淡相宜,长短不一的曲虬,笔韧劲挺有力,顿时向这株纸上墨梅倾注了无比脱俗的傲骨和清丽。

    堂风拂起,奇异的墨香浮动间,亦好似吹动画中的朵朵萼蕊,疏影横斜,暗香浮动,更吹散了安歌过往的一切埋怨与嫌隙。

    她紧贴着身后的那颗心,终于了悟,这株梅,含着他的魂与梦,还有他的坚强与倔强。

    安歌同样被这片洁白的方寸所吸引,因为它可助人进入无边遐想,可炫彩流光,因为它的无上安宁,能叫人把世间的烦恼殆尽遗忘。

    她终于回过头,开始仰望起他专注的容颜,那时,她才明白初蝉口中的“光晕”究竟来自何方。

    这里有他幸福的来源,没有人能够干涉宁静内心筑起的层峦叠嶂,“一切的一切,对不起。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从此以后,你的孤寂,我愿同你分担。”

    李崇训眼神一亮,随即黯淡下去,清冷牵强地笑着,“你想在这里享受安宁,多久都可以,什么时候倦了,告诉我,我会原封不动地,放开你。”

    这一夜,安歌辗转难眠,睡意浅浅,闭上眼,尽是崇训的脸和目光的依次浮现,短暂飘忽的梦里,也是他和孟昶冰冷孤绝脸颊的交错重叠,一次又一次惊醒后,她忽然特别特别想念白日作画时那缕奇妙悠远的墨香,便将那墨盒端至床头,这才定下神来,昏昏睡去。

    这一回,他又不请自来地入了梦,及笄之日的幕幕景象还原得出离神奇。

    这一次,在回首宾客拜礼时,她有意识地探寻起他的踪迹,一眼望到蒙着面纱、特立独行的他,此刻正悲天悯人地注视自己。

    突然,他惊恐愕然地抬起手,直直地指向自己的身后,安歌猛然转身,发现一只巨蟒从水中腾跃突起,正张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地扑来,如狂风怒吼,排山倒海,周围的阳光和人迹都被它吞噬,只剩下黑漆漆的咽喉与排列整齐的尖厉牙齿,正反复啃噬着自己的身体,不顾一切地将她撕碎成rou泥。

    “咣咣”!

    急促的敲门声终于解救了沉溺于梦魇中的自己,安歌扶着胸口恍惚了一阵,沉重的砸门声愈发变本加厉,伴着李崇训的焦急,响彻在寂静的夜里,“安歌,安歌!快点开门!”

    她披上外衣,拉开门闩,疑惑万千,“发生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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