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楚歌 (第3/3页)
携之恩,属下必以命相待!”
那人身材虽不算拔尖的腾踔,却显得极为正气凛然,两片略厚的嘴唇让人觉得踏实可靠。不知为何,他身上严肃干练的行事作风像极了次翼,更让安歌的信任感油然而生。 她越看崇训口中的张琼越是面善,才幡然惊觉,“哦,这便是那日在城外捆了我俩的小哥吧?” 崇训笑答,“那日,带兵出城为汉军献酒的也是张琼,我与他接触虽不多,只觉其是可塑之才,以后,你可让他投了符家军,省得埋没了这方人才。” 他听着城外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逐渐逼近城下的汉军已是号角齐鸣,脸色变得愈发苍白,尤为恋恋不舍地握紧安歌的手,又朝她的掌心塞了一封信笺,“这是我备足的银票,先交于你保管……蓬山此去,青鸟殷勤,沧海月明,蓝田日暖。安歌,你注定是有福之人,此役,你定会胜利!” 安歌感到崇训手指因紧张不断颤抖,莞尔笑道,“应是此役,‘咱们’定会胜利。崇训,我在城外等你,你不来,我不走!” 崇训听闻阙楼上的李守贞正派人寻找自己,心里一横,索性头也不回地快步朝登楼阶梯跑去。 安歌不忍看他脚步虚浮的背影,连忙撇过头凝视城门上一排排反射着金灿日光的浮枢钉,努力平复着激动心绪。 笳喧阵翼,雕弓宛转。 磨刀霍霍,待战城南。 “李守贞,自河东一聚已过两载,未曾想你我曾并肩奋战于后晋,共同效忠于大汉的情谊,最终会以割袍断义的结局收场!”郭威红袍加身,驾马立于城下,朝城楼之上伫立观望的李守贞喊话,他声若洪钟,威严赫赫,身后已是尽数列阵完毕、一望无际的汉军,卯足士气的他们此刻早已摩拳擦掌、捋臂揎拳,“本将不愿伤及无辜,若你可出城投降,我便上疏陛下赦尔罪行,总好过穷途末路,再连累你全族满门抄斩、道尽涂殚。” 李守贞冷漠一笑,灰白的须发随风而动,反倒衬托出他身上油然而升的冥顽不化,“郭威,你不必假意惺惺、巧舌如簧,我李守贞注定天命加身!如今背水一战,不过是我李氏雄起的开始,等待不日本王入主中原,你休要后悔今日的挑衅与张狂!” 郭威对李守贞不知何处而来的自信颇感无奈不解,“你与我麾下兵力积蓄相差甚远,若不是这大门紧闭,河中城内不知有多少兵士、百姓想要争先恐后地逃离尔手。若你仍盼着你的盟友长驱直下襄助于你,那我也要绝了你的幻想。” 郭威从怀中掏出一方印玺,阳光照射之下,尽数透着羊脂玉特有的巧夺天工和晶莹剔透,“永兴赵思绾已被围城数月,城内弹尽粮绝,他杀人而食,取活人肝胆以酒吞之,行径令人发指,而今已被我汉军里应外合,伏兵擒之,这便是从他身上夺来你赐予他的印宝。另,凤翔王景崇也已携带家眷逃亡后蜀,你苦苦支撑的大局,最终也逃不开被盟友抛弃的命运,当真应了你倒行逆施、反叛无常的因果报应!” 李崇训见情势已是一触即发,终不忍父亲走上绝路,便跪地苦苦哀求,“父亲,求求您投降罢!我们是不会有胜算的……” 李守贞听闻郭威此言,已是怒气满盈,而自己寄予厚望的嫡子又在耳边不断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他一怒之下,一脚将李崇训踢倒在一旁。 随即,他命多排弓箭手拉动弓弦,朝城下万箭齐发。 郭威扬起利剑、一声令下,电光火石间,拉锯了一年之久的河中之围终于迎来了决定它命运走向、摧枯拉朽的终极一战。 携带硫磺的巨型石块在攻城投石车超长木臂的挥舞下,一颗颗朝河中城守卫士兵们的头顶上呼啸而过,所落之处,立刻陷入一片火海。 四起的火药爆炸声连成一片,城内尽是妇孺老幼此起彼伏的惊慌尖叫和哭喊,被带起的尘土砂砾一束束地弹落在人们的脸上和手上,安歌也被飞起的尖锐石子擦破了rou皮,脸颊掀起一道道细小浅红的血印。 “城楼上的兄弟们在浴血拼杀,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趁汉军现在还未对西门发起攻势,咱们偷偷溜出城,把那天杀的投石车砍它个稀烂!”张琼振臂一呼,得到一众城门守卫的支持,“对!我们也不孬,咱们出去好好打他一仗!” 张琼朝安歌投了个会意的眼神,又扒在城门的缝隙瞭望了城外的较为安全的攻击范围,随后回头朝众人大喊,“兄弟们,我们这一去,可能不能回来,你们可害怕?” “我们不怕!” “死也要成为大英雄!”其中掺杂着一个正在变声的稚气儿郎,公鸭般的嗓音立刻引来了众人侧目。 张琼知道此番出击的后果,不忍让这孩子命丧战场,便板起脸颊,对他发号施令,“你这稚厮,我命你作为殿后,若见我们无法回城,你就迅速把城门关上,不能让敌人攻进来,是否明白?” 那方眯起眼睛笑嘻嘻的浑圆小脸立刻严肃起来,他端正比自己身体几乎高出一倍的长矛,沙哑高亢地应答,“明白!” “张琼……我……”安歌望着这些舍身取义的河中兵将,再不敢抬头,她不知自己一手导演的计策究竟是对是错,甚至忽觉自己变成一个罪大恶极刽子手,将要把这些年轻的生命逼上绝路,生生掐断了他们本应跃动绵长的鲜活脉动。 “少爷一会儿便会跟来,我先护送您出去。”张琼见安歌踌躇不绝,以为她担心李崇训的安危,只是死死攥住她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 他深吸口气,仰头疾呼,“开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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