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权诛 (第1/3页)
幽迭起伏的盘山驰道上,两驾骏马一白一赤、一前一后,疾驰如风,所乘白马之人在宽大青色衣袖迎风舞动的衬托下,显得骨瘦如柴;所驾赤马之人却是两相对比下的身宽体胖,直教那脚力并不差的赤马,无论蹄间如何奋力奔踏跃动、前驱后拥,都被白马如飞如腾的轻盈脚步甩下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吁~~” 白马踏开脚边的石子,令它们擦着铁蹄滚落山崖,正要在狭窄的山腰处灵巧转身,却被青衣猛然扼住缰绳,它略显失落地朝土地蹭着已稍有磨损的蹄子,抖抖张弛不羁的凌乱骢毛,嘴里喷出几抹热气。 青衣呆望着山河对岸逐渐沉落的夕阳盛景,忽然感到身后贴上一具柔软且温热的身体,一具削颚抵在肩头,一双美手环上腰间,绵糯甜腻的耳语呢喃着,“晚霞烈焰,不如你……” 她张了张嘴,热泪燃烧眼眶。 她不敢说话,更不敢回头。 她只想安默静好,和他一起融合在残阳如血之巅,一起漂流在悠长湍河尽头。 “你这蹄子,没日没夜跑这么快,是想要我的老命嘛!” 赤马终于追赶而上,走到青衣身后,略显不耐地用马鞭轻弹她的背。 安歌侧过头望着空荡荡的挺肩,再将眼前美景环顾一周,尽数珍藏于心底,便和步云天下开启了新一轮的星驰电掣。 “喂!”气理还未捋顺的夏虞侯怒气冲冲,“你跑这么快,世间几人能追上你的脚步,我不走了!” 安歌低沉声色飘来,“山脚处有一客栈,你快跟上。” “这么说一会儿便有酒喝了?”夏虞侯变脸奇快,好似在这便能闻到酒香飘来,瞬间来了前行的动力,“这么偏僻的地方你都来过,昭华你果然不简单。” 安歌回味着方才幻境中的温存,终于朝殷染的天际释然晏笑。 朔风和悦地扑洒在脸颊,似轻柔抚摸,似浅浅吻啄。 时移世易,万象更新,然此情、此景,始终一也。 山脚下的这方客栈虽不宽敞,却吸引了夏虞侯的全部目光。 “不走了,今日你说什么我也不走了!”他把马匹在马厩一栓,便坐进店里,三下五除二点好酒rou,伏在桌子上故意不再理会安歌起来。 安歌推搡他的手臂,故意逗弄他,“怎么跟我出来这般闷闷不乐,是不是埋怨我没带上你的相好?” 原来,想起那日河中城外,郭家军忽然接到旨意,北方边境再度遭到契丹侵扰,皇帝速命郭氏北上应敌,安歌本想同去,却被郭威以其身体状况不佳为由婉言谢绝。他一面安排将悠宁等一众家眷送往早前节度使驻地魏州,又委托安歌返回汴梁郭家疗养伤病。 期间,郭威顾念悠宁怀孕不便,想要借遣经验丰富的绛珠一路照拂,加上安歌本就不愿棒打鸳鸯,遂命夏虞侯一同护送,再让子期同自己返回汴梁。 却未料,一向不拘泥于细节的郭威却开始插手这等小事,执意让夏虞侯与钟子期调换位置,一想到这些,夏尚直便自顾自生起闷气来,锤得桌子“咯吱”直响。 一阵rou香扑鼻而来,终于压住他满腔怒火与相思之苦,抓起一块又肥又大的肘子啃了起来,连胡子都沾上不少油星。 “你这粗鲁样子,绛珠姑姑怎会看上你?当真怪哉!”安歌不由得嫌弃地撇撇嘴。 “那你这粗鲁样子,郭家少爷又怎会看上你?”夏虞侯大快朵颐间也不甘示弱。 “到了汴梁郭家,你可别给我胡说惹事!”安歌见隐秘心事被他张扬于众,连忙拿起筷子喝令。 “我又没说是柴荣还是李重进,你紧张什么。”夏虞侯见她露出心虚的马脚,更加得意非凡,“你此番出来,不就是为了躲他么?要我说,他这么用心对你,傻子都不信他对你无情。你也别太孤傲,难道还要孤独终老不成?” “什么你啊他的,乱七八糟!”安歌端起他觊觎已久的满盘荤腥,便要顺势扔在地上,“再浑说,就别再吃了,本将军也不会帮你付钱。” “嘿嘿……”夏虞侯立刻乖乖止住了嘴,只是一边啃嘬着骨头上的残rou,一边暧昧地笑着,“再怎么说你我都是叔侄情分,把你身无分文的叔扔在这荒郊野外,可不是义士之举哦。” “英雄本不应摧眉折腰事权贵,我如今竟败倒在你这盘肘子面前!”见盘子重新归位,他用双手赶忙抓过两块最腻的肥rou,顾影自怜、自怨自艾起来,“我这大半辈子算是白混了,钱没留几分,媳妇也没讨一个,还被你这女扮男装、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儿耍得团团转。我知道,你爹看我已不复盛年,定觉我内什么……‘冯唐易老、李广难封’,把我打发到你这来做个闲散跟班。唉,你再这么嫌弃我,我迟早就要挥手作别、告老还乡喽。” “夏虞侯,你说说,你在我们符家也算一员大将,怎就讨不着媳妇呢?” “嗨,这有啥不懂的,我一直喜欢绛珠,奈何她早先没看上我,我也不愿找个自己不喜欢的。再说,这连年混战的,我为了你们符家奉献了多少,你如今为了一盘rou还要和你叔纠缠不休,真是令人寒心。” 安歌一听,赶忙捂着已然笑抽搐的肚子,忙令店小二再上一盘荤rou来,以示大度,“那绛珠之前没看上你,如今怎又看上你了?” 他自饮自酌一碗酒,沾沾自喜起来,“这女人啊,只有上了年纪,才知道什么样的男人是好男人,你们这些年轻姑娘根本不懂。” “还不是因为你攒不下钱,稍微有些银子就要跑到寺庙里面听经祝捐,或是施给军内有困难的兄弟们。我看,你也别娶媳妇了,直接去当个乐善好施的和尚岂不是更好?”安歌表面显得不屑一顾,总还是打心底里佩服起这位看似粗俗实则用心的夏叔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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