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茶的岁月_第三十四章:安土桃山(上)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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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安土桃山(上) (第3/6页)

 贞胜听了我的这番恭维,竟然出乎意料的高兴,连忙施礼拜谢,难掩欢喜之情,说道:“夫人能看出这些,在下多年苦功没白费。我跟宗及学了几手,这个谁都不难知道。然而你竟能看出我与绍鸥师傅那层早年渊源,这就难能可贵了。”

    其实我跟绍鸥的徒弟很熟,当然能看出来。心想贞胜虽然也算颇为了得,但要跟久秀大人那样沉浑而深厚的茶艺修为相比,还是输在流于表面上太过拿捏,甚至还走了宗及的老路,纵使华贵矜尊有余,不免流露了世俗的匠气。

    贞胜大人为自己的茶艺被夸赞而沾沾自喜之余,忍不住低声说道:“其实……右府大人支持那些金毛家伙来咱们土地上布道传教,除了要促进对他们贸易,从中获取所需物资外,也是为了起到平衡咱们这边的宗教势力之作用。毕竟任何一方独大,都不是什么好事。就好比我们这奉茶之道,平衡其实才是最好,但也很不容易做到。”

    我对他执以前辈之礼,恭敬的道:“欣聆指教,不胜之喜。”贞胜见我礼数周到,待他如茶艺同道前辈一般,自然心情愉悦,又陪着坐了一会儿,见那片屋宅里又有数人进出,他便向我施礼起身,说道:“昭元大人回来了,在下先过去问问他妻子的病情如何。夫人请自便,多尝尝我们从各地荟萃来的这些好吃的茶点。”

    我在亭子里吃着茶点,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来,心想:“就这么把我晾在这儿了吗?”毕竟一宿未眠,不知不觉睏意袭来,呷着茶水,又勉强支撑一会儿,再撑不住,就在那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睁开眼时,看见面前又新换了一些茶点,还摆上了各种时鲜瓜果,并且更有几瓶插花和小香炉添加在畔。我闻着清香,心想:“倒也显得有心了。”

    我觑看四周,那个名叫贞胜的清癯老者没回来,亭中多了一人,靠着柱子坐那儿望着外面景物出神,闻听我苏醒起身的动静,转面微笑看着我,说道:“喝过贞胜沏的茶,你还能睡得着,也算稀罕了。”

    我迷糊了片刻,反应过来,刚才我居然趴身躺下睡熟了好一阵子,记得起初只是靠在那儿打盹,不料后来竟整个儿倒卧于亭子里铺垫的榻席上了,似乎睡得很香,不知有没打呼噜。

    我想着难免微感尴尬,呶嘴道:“不就是浓茶吗?宗及家的冲茶手法总是一不小心就会这样过了头。但我喝了浓茶仍是想睡就能睡着。搞不好最后我可能会变胖,不过变胖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先老了。老了才胖也没什么,对吧?”

    “俗话说‘心宽体胖’,不是坏事儿。”那人整了整袍袂,转身正襟端坐,朝我微颔首道,“先前我们还没见过面,对吧?在下信忠,特来见一见夫人。”

    我仰着头正以茶水漱嘴,喉中发出咕噜咕噜之声,闻言差一点儿呛着,忙强自咽下那口水,又几乎噎着。心下暗跳:“信忠!”匆忙放下杯盏时,竟还脱手坠落了,信忠伸手承接,觑看我的神态,似觉有趣,微笑道:“这样可爱的姑娘,贞胜他们先前还不放心,诸多疑虑不说,甚至疑神疑鬼。”

    我自掩慌乱之情,施礼之际,听见这个青年男子又说道:“不过刚才贞胜居然一反先前态度,竟对你另眼相看,在我面前赞不绝口。甲州还真是很神奇,总能出那么可爱的姑娘。”

    其实我也不完全算甲州那边的,只不过东海的渊源我不想多说。

    这个曾经的“奇妙儿”就坐在我面前,虽然他与我家为敌,不过我还是觉得信忠骨格清奇。当时我想:“他说甲州很神奇,总能出可爱的姑娘,应该指的不是我一个,心里所想的还有别人吧?”

    信忠说道:“我还没进家门,就先已听到许多人在谈论你种种趣事。刚进家门,听到的就更多了。忍不住便借犬姑这片风景幽静的大院子,会一会我们家这位甲州来的夫人。”

    我见他端坐没动,就给他沏茶,捧盏递献,垂睫道:“妾身不幸,流落无依,狼狈至此,让公子见笑了。”

    信忠接盏之际,我瞥他神情,觉他举止虽是彬彬有礼,眼光神色之间却又自有一股倨傲之气掩遮不住,尽然流露出来,配衬着他那形廓鲜明的脸形,给我的观感好像一把锋芒毕露的锯子。我心下暗奇:“我为什么会想到锯子而不是别的东西呢?”

    “不会,”他捧盏端近口边,低下眼皮看着茶水,若有所触的说:“战乱未止,艰难时世,人如飘萍,没什么可笑的。”

    我察觉他说话间竟似眼中闪过丝缕泫然之痛,不知何故,但只稍现即隐,又掩盖在那股倨傲之气中。我暗揣猜想,移开目光,望向绿荫外那片宅院,不禁轻声问了一句:“我们在这里吃茶聊天,会不会打扰到阿犬jiejie呀?”

    “不会,”信忠饮着茶摇摇头说,“那片宅院很大,犬姑住处在最往外边靠近茶园的地方。听不到我们这里说话,而且我等会儿还要顺便去看看她。”

    见他提及阿犬时,神色显出忧伤,似是姑姑病情堪虞,也让他心神难定。我不禁合掌为阿犬祈福,垂睫默祷之时,信忠叹了口气,搁下杯盏,问道:“夫人对胜赖了解吗?你眼里他是什么样的人?”

    “四郎吗?”我回想昔年在远山夫人祭祀时的印象,说。“他郁郁寡欢。似乎一直不开心,或许还真就没开心过。他从你家娶来的老婆死后,他就更郁闷了。”

    信忠微愕道:“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你和他聊得多不多?”

    我含笑回忆着说:“少。他话不多,就只爱叫我背家谱给他听。我经常记错,他也没说什么。不过他看着你的时候,那个眼神显得好空洞,就好像他不在身体里面,又好像根本不是在看着你,而是在遥望虚无缥缈的远方。”我想到有趣处,又补充了一句:“他不是一次两次这样,他总是这个样子,看谁都是。”

    信忠听着不由也脸上微现笑容,问道:“你觉得他是好人吗?”

    我告诉他:“好人。四郎他人并不差,只是有一个我发现的问题。你跟他说话的时候,不知他听进去没?谁跟他说话都一样,就算你给他出主意,再好的点子说给他听,他也漠无表情。完了说一句:‘哦。’就这样,没下文了。”

    “其实我也觉得他人并不坏。听闻胜赖让人把我弟弟送回来,虽说人还没到,临战之际,能这样还是很出乎我意料。”信忠叹了口气,说道,“但他就算想修好,也来不及了。凡事都有个尽头,这就是他的尽头。”

    我听出他言语中的肃杀之气,难免不安道:“非要打到生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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