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第2/2页)
停了手上的活计,他才凑过去打听该去哪里请师傅来帮忙“打瓢子”。 饭桌上人人低着头扒拉饭,没有人理他。 吃完饭,所有人都抹抹嘴站起来走掉,只剩一个年纪跟自己相仿,尖头小脸的织工在收碗,五宝忙站起来说: “师兄,我来我来!” 那人一双小眼睛瞟了五宝一眼,放下碗转身走了,其他织工打趣那人说: “林虾子如今有徒弟喽,可以闲起耍喽!” 江五宝才知道那个小个子姓“林”,估计自己来之前这些杂事都是这位小林师兄在做。自此,机坊里收拾打扫的杂事全归了江五宝。 江五宝无计可施愁了几天,坊里有个老师傅看不过眼,指点他说樊师傅铺子上的“老胡”是个好手,让他去请来帮忙打瓢子。 “备上酒去请,老胡是个酒鬼!有酒才请得动。” 可他江五宝哪有钱打酒哦! 他来到樊师傅家想碰碰运气,进去问: “胡师傅在不在?” 里头的人疑惑,回问: “哪个胡师傅?” 江五宝说自己是大号工坊的人,来请胡师傅帮忙打瓢子,旁边的人说:“糊涂虫!”,那人恍然大悟,指点五宝去屋子对面的河边去找。 “睡在江边树底下那个人就是。” 五宝出门沿着江边走,果然看见前面柳树下有一个人躺在地上,一股酒气,鼾声如雷,五宝走近地上那人,只见他用一只胳膊遮着脸,太阳照着他两只脚,脚上只剩一只鞋。 五宝围着他轻手轻脚走了一圈,低着头顺着河边走了。 老胡这一觉睡得舒服!直到口干舌燥才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望见头顶上有一个人影。 “胡师傅你醒了哦!”五宝笑咪咪地蹲下来,这大中午,他替老胡挡着日头也累了。 五宝給老胡端来一碗水,老胡昨夜酒醉丢在河边的一只鞋子他也找回来了,就这么着,虽然没有钱,也请到了司锦号从前最好的机匠来帮自己打瓢子。
胡师傅说第二日早上过来,江五宝在门口左望右望,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才见他扛着一卷材料慢悠悠地走过来。五宝忙冲上去迎,接下老胡手里的材料把他让进机坊院子,只见饭已经摆上桌了,五宝嘴里说着“师兄挤挤哈!”把小林师兄的位子往旁边推开,气的小林翻白眼小声骂。 有人站起来跟老胡打招呼,老胡也不理人家,自顾自地往里头走,边走边说:“机子在哪里?” 五宝把老胡引进机坊最里面,老胡过来看五宝的“花腰机”,叹了一口气,从前自己手里不晓得装过多少抬大花楼织机,如今只能来给这种老古董打瓢子,不过这老旧竹木腰织机倒是被擦洗得容光焕发,每一个部件都用桐油保养过。 五宝这时折头到院子里的饭桌前,盛了满满一碗饭,不顾所有人的白眼和呵斥,把桌子上的菜拣了许多在碗里头,堆得尖尖的,跑着给老胡端过来。 “胡师傅你先坐起慢慢吃哈!”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在台子上,打开来,里面是麻辣牛rou。 老胡也不客气,端起碗就吃,放下碗抹抹嘴,抬眼瞟了五宝一眼,这个伢子正满心爱惜地望着他的织机,他不忍心打击五宝,只是说: “司锦号居然还有这种老家伙,这个织啥子?腰带么?” “不管大小,都可以投梭了噻!”五宝两只眼睛放光。 乘着织工门在外面吃完午饭休息的工夫,老胡开始干活。这一次,他没有支开五宝。只见他先将三条细竹签合在一起,外面裹上柔软的白纸做成两根细而有韧性的龙骨备用。然后插榫、穿榫作了几个方框架子,把坏了的综框替换下来,凑成一套十二个完整的综框模子。 开始挽综丝了,他把龙骨绑到综框片上,用综丝缠起。 “要这样把每根综丝均匀牢固地系在龙骨上,才带着综丝上下动,若是大花楼织机,每一个综框上至少要系四百八十根丝!你这个么,简单多喽!”老胡边打边说 “打瓢子要瓢面的每根综丝中间不能有结头,不然会影响经线在综框里头上下运动,但是又不可能不打结头,只有把结头弄到这龙骨上,喏!你看,就是这儿!看见没得?” “哦哦!看到喽!”五宝凑过来仔细瞧 “挽综丝头一遍好打,第二遍就要对应套起,综丝左右不能越位,你来试试我瞧瞧!”老胡把手里的伙计递给五宝,手把手地教他,如果一个人打,打得快得话也要将近两天呢! 第二天,综丝挽好了,五宝看着老胡把龙骨嵌到综框里面。综框两边有木头,中间是木头条子,龙骨要穿到两个挡头上去,这样一个完整的综框就出来了。 第三天,开始穿经,穿甲经和乙经,老胡问五宝:“你想织正儿八经的缎面么?” 五宝嘿嘿一笑,说:“当然喽!” 老胡想了想,把幅宽定成二尺。穿经线时,把甲经乙经拿起来,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一根根穿到综眼里边。 五宝看老胡穿了一阵手开始抖,不停揉眼睛,就说: “胡师傅,你在旁边看起我穿。” 接过老胡手里的经线,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熟练地分经,穿四根甲经,加一根乙经。老胡看他手指细长灵活,引线穿过综眼的时候干净利落,不禁笑说: “没想到你娃儿看起干瘦,手上有点子力气的嘛!” 五宝呵呵笑着回应,手眼不敢脱离综眼,一下一下地将九千六百根甲经,两千多根乙经穿到筘里面。 前前后后用了五天,江五宝终于有了一台“新”织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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