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前尘旧梦 (第2/2页)
他与少司命说那几句话,倒是成败都系于她一身。 “的确不曾见过这般人物。”裴忱苦笑。 吕春秋沉吟一瞬,忽而伸指点向裴忱眉心,他动作看似慢得很,裴忱却觉出一种避无可避的架势来,虽猜测吕春秋不会要对他动手,还是被结结实实唬了一跳。 只吕春秋的手指刚一触及裴忱的眉头,便忽然有一道红光从他眉心闪现,将吕春秋震退一步。 裴忱大为窘迫,知道这是征天不允许旁人探查,但又怕吕春秋恼怒,连忙道:“晚辈不是有意,这是......” “不必解释,也是我莽撞了些,恃强便要强行探查,有些不该。”吕春秋浑不在意地摇头道。“只是我观那孩子魂魄有失,虽是修习鬼道的绝佳料子,却注定心性淡漠,本不该同旁人有什么交集,却与你多说两句,觉着有些奇怪罢了,本不是什么大事。” 吕春秋并无要与他们同行的意思,临别前镜君忽然问道:“吕先生是要往何处去?” “回圣主身边去。”吕春秋并不避讳,他答得坦然,裴忱却不禁愕然看他。 吕春秋见裴忱不解眼神,洒然笑道:“我本为一人入世,哪想子孙后代根骨都不适于修炼,如今娇儿早逝孙女也叫贼人所害,又剩孑然一身,不回千山,难道寻个地方孤独终老不成?” 裴忱听他说得洒脱,心下不知为何有些发冷,他不由低声问道:“先生不伤心?” “我为她经了一遭凡俗,念念不忘数十载,数十载是凡人一生,却不是我一生。”吕春秋原本有些佝偻的背忽而挺直了些,他不看裴忱,眼神似有感慨。“这是大争之世,天下将要大乱,既然凡世与我再无瓜葛,归去如何?我总是记得她的。”
他笑了起来,笑意有些苍凉,裴忱心下一点芥蒂渐渐散了,吕春秋如无所觉,扭头迈步便走,只听他唱一阙悲凉词曲,然而身形却越往前走越回归于一个少年人,像是把这几十年凡尘都抛却身后。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裴忱听他唱得悲戚,回头一看,镜君脸色也微微苍白,像是引动些伤心事。 “您怎么了?”阿尔曼紧张地问道。 镜君缓缓摇头,她没有说话,只静静凝视着阿尔曼的眼睛,像是在透过他去看另外的什么东西,半晌才道:“只没想到剑履春秋是这样一个性情中人,我们且入林去,为你解了毒便去北凝渊。” 吕春秋的药方当是无甚问题,镜君却不肯放心那明镜司送来的药材,挨个细细查验了一遍,才肯放手给阿尔曼用。依着吕春秋的嘱托,这药一半煎水内服,一半捣烂了外用,野外取火本难,可有镜君在竟成最简单一件事,只阿尔曼看镜君以掌心火焰为他熬药,不知怎地露出些愧悔神色。 “怎么?”镜君注视掌心这一钵药,却依旧察觉到了阿尔曼神色。 “明尊圣火,不该为此而燃。”阿尔曼答道。 镜君却摇头笑道:“你错了,圣火正应为此而燃,若有朝一日不必以圣火对敌,才是最大幸事。” 那药果然有效,内外一齐用了,不多时阿尔曼臂膊上的青色便渐渐凝为一条线,犹如一条灵蛇一般在他皮下不安扭动,那场景十分古怪可怖,阿尔曼却视若无睹,拔了腰间短刀横在臂上一划。 一股青碧的液体激射而出,并不像寻常毒物那样带着令人作呕的腥臭气,裴忱反倒闻见一阵令人十分迷醉的香气,他恍惚透过那香气看见裴行知含笑斥他顽劣的脸,看见昔日鼎盛辉煌裴府。 裴忱忍不住微笑起来。 蓦然额前一阵冰凉,一切幻梦烟消云散,他回过头来,才发觉是镜君朝他兜头泼了一捧溪水。 “这便是幻梦。”镜君低低道。“果然厉害,我也几乎着道。” 裴忱注意到镜君眼角似有泪光,心下好奇几乎想问是什么样的美梦能令人落泪,可也知道这不是他能问的,倒是镜君忽然抬头问阿尔曼道:“你先前都梦见了什么?有没有梦见阿尔萨兰?” 阿尔曼听前一句问话,本脸色还微微有些窘迫,可等听见后一句,便慌忙辩白道:“属下并没梦见那不臣之人,当年——” 镜君似乎没有要他说下去的意思,只把手帕绑在阿尔曼臂上,淡淡道:“我不过是想知道,年少时于你是不是一场美梦罢了。”
上一页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