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老夫 会看着你 (第2/2页)
十九岁调荆南府,六十岁知杭州,六十二岁调青州,因为病重不得不申请调颍州,结果人还没到,就病逝在了徐州。 邠州在陕西,荆南府在湖北,杭州在浙江,青州在山东,颍州在安徽,以北宋的交通条件,把一个五十好几还有病在身的老头儿几乎一年换一个省,这不是折磨人,这是明摆着要杀人! 庆历新政说好听点是高屋建瓴,说难听点就是好高骛远不接地气。刘珞敬佩范仲淹的为人,但在变法水平上跟王安石实数一个层次,以为单纯依靠法令条文就能治国安邦,过于想当然了。 刘珞不得不苦笑着把当初对曹佾说的话又说了一遍,自己就是个失忆人士,要杀要剐您看着办吧! “不记得往事?”吕公绰闭眼思考了一会道:“老夫昔日在陈留做知县时,受理过一个案子,两村人械斗,一个农夫被击中后脑后昏迷了两日,家人都以为没救了,谁知第三日自己醒转了过来,可醒过来后却谁也不认得。” 刘珞道:“正是如此,小子当日就是被歹人袭中了后脑!” “可是...”吕公绰又悠悠道:“那人被击中之后,有郎中前去诊治,发现后脑处有个鹅卵大小的鼓包,旬日方才消散。老夫虽是老眼,倒也还未昏花,可否替小郎君诊看一番呐?” 刘珞闻言如蒙雷击,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日曹佾要是检查一番,自己的谎话岂不是当场就要戳穿? 果然姜是老的辣,人是老的妖啊!
“吕公,小子年纪小,恢复的快,怕是已经不明显了,要不你老摸摸看?”刘珞只能拿出小孩子不要脸皮的姿态,还真的走了几步上前。 “无礼小儿!”吕公绰笑骂道:“罢了,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有什么过往,只要不做恶事,老夫也不为难与你。只是那晚之事,个中情形到底如何,你还得与老夫说个清楚。” 刘珞捅了捅周侗,让他先从辽人主动生事说起,自己接着他的话又补充了后来事情的发展和结果。 吕公绰听到那黄大娘将一锅滚汤全倒在三个辽人身上时,也忍不住畅快的抚须大笑道:“好彪悍的妇人!” 笑罢,吕公绰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问向周侗道:“周侗,我且问你,为何当时州桥那么多百姓不出头,你一个外乡的少年人偏偏要出头?” 周侗看了看刘珞,从刘珞眼中看到几分鼓励,便大着胆子道:“我就是看着那小娘子可怜,辽人可恨,就冲上去了,并没有多想什么...” “并未多想啊...”吕公绰微微点头道:“这就是赤子之心吗?那你呢?”他的眼神转移到刘珞脸上。 刘珞正色道:“那些百姓或是有妻儿老小,或是有产业营生,小子一无所有,有何惧哉?” “白日里刚得了一间价值数万贯、老夫都买不起的宅子,每月又有四十贯钱的月钱,这叫一无所有?” 看来开封府是查了自己一个底儿掉啊! 刘珞不答,反而躬身请教道:“小子年幼,读书时曾有疑惑,可否请吕公解惑?” 吕公绰坐直了身子,脸上也不见了戏谑的表情,沉声道:“讲来。” “自大秦六合一统凡千二百年,我中原除了南北朝、五代那等四分五裂的局面,只要是大一统的王朝,远有大汉,近有大唐,莫不北击匈奴,南平交趾,控辽东,通西域,四方咸服,万国来朝!”刘珞的声音初时热烈,而后越来越小:“缘何到了我大宋,北边的辽国和燕云十六州不提,那是石敬瑭龟儿子造的孽!西夏李氏,居然敢在本朝悍然称帝,自立国号!土蛮侬智高,居然敢杀将夺城,把广源州都陷了!” “小子疑惑的是,大宋和大汉大唐相比,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论军武,大唐以府兵为主,不过十数万,大宋禁军厢军何止百万,为何北边打不赢,西边打不赢,如今连南边也打不赢?论财帛,大宋岁入倍于盛唐,为何一场旱灾,就让周侗一家背井离乡,父母双亡?请吕公教我...” 吕公绰一手捧着茶盏,一手持着盏盖,嘴唇微张,竟僵在了那里,周侗双拳紧握,两眼通红,刘珞则是低头沉思,一言不发。 不知过了多久,吕公绰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将茶盏放到桌上,起身走到刘珞近前,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你有此疑问,说明心在大宋,心在百姓。好生读书,老夫,会看着你!” 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汴梁城中,正有一队军旅穿城而过,直奔皇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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