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当街行凶 (第2/2页)
br> 李二狭长的双眸几欲滴血,没想到一番悉心筹划,还是失败了。 李晏清一把拽住他,痛得龇牙咧嘴,低沉着嗓子小声说道:“别,有古怪。” 这时,高展翔撑开团锦帷幔,车厢内,清矍状师和高员外相继走出。 李二瞧见高展翔后,血气上涌,怒不可遏,拉都拉不住,提棍便往过冲。 “哼!念在方才没伤车夫老人,这才小施惩戒,竟然不知好歹。” 辕木台上,清矍状师面有怒容,目视着飞冲而来的少年,沉声道:“青天白日,王法昭昭,哪怕是城中匪寇也不敢当街行凶,束发小子哪儿来的猖狂还不跪地求饶!” 李二不想跪,阴柔少年这辈子跪天跪地跪父母,再不跪其他。 可是对方话毕,他立刻感觉肩头仿佛有万斤巨力压下,脚洼子处也好似被人狠狠蹬了一脚,任他再想反抗,也是徒劳,脆生生一下跪倒在青石板上。 阴柔少年终于明白大哥说的古怪是什么。 “这啥情况,让跪就跪?” “是啊,敢当街行凶,就这点胆量?” “怕不是被读书人的说教感化了。” “诶?那好像,是李震家的崽儿。” 看到贼人被伏,观望路人议论纷纷,这才敢靠近,有人很快认出李晏清。 倒不是芒鞋少年有多出名,而是他爹有些名声,算是这座大事不多的小城里的一号人物,年过四旬的人大多记得,当年曾给乌落城挣过一回脸面。 那还是十七年前,北边乾国集结三十万大军奇袭雍门关,猝不及防,谁都没料到,北乾当时明明正闹水患。 而大夏守军只有七万,哪怕借关隘之势也很难抵御,雍门关若破,北境三道二十四州,将如褪去衣衫的黄花闺女呈现在北乾的虎狼之师面前。 千钧一发之际,朝廷命巡守陇右道的五万大龙轻骑,反突北乾,以解雍门关之危,这五万轻骑孤军深入,既无粮草,也无援军,本就是一条必死之路,却无一人退怯,硬生生在北乾腹地杀了个三进三出。 最终悉数客死异乡,据说没有一具全尸。 朝廷为表忠勇,皇帝下诏赐予这五万将士丹书铁契,留于后人。
虽不能免死,好歹是御赐之物,衙门不敢不当回事,能抵一次大用。 李晏清的父亲李震,便是这五万大龙轻骑之一。 车辕上,高员外听见周围的议论声,倒也想起这件事。 “认识?”清矍状师看出端倪,侧头问道:“什么身份?” 高员外不敢隐瞒,将事情娓娓道来。 清矍状师闻言略感诧异,手中白玉扇一挥,李二身上的压力骤然消失。 此时李晏清也总算从地上爬起,来到二弟身旁,背脊微弓,仿佛一头欲要扑食的虎豹之驹,缓慢而有力地昂起头,视线紧紧锁死车辕上三人,尤其是高展翔。 后者不为所动,立于两名长者身后,仰头望天,脸上无喜无悲,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那随风飘来的诸如“虎父无犬子”之类的言语,使得玉冠青年嘴角多了抹玩味。 “既然是英烈之后,哪怕不能绳其祖武,也应当老老实实做人,何故要当街行凶?”清矍状师凝视着李晏清问。 芒鞋少年嗤之以鼻,冠冕堂皇,明知故问。 他对此人没有一丁点好感,即便少年向来崇拜读书人,高展翔的杀人罪名都已经坐实,他一来就翻供了。 倘若读书只为给有钱人开脱罪名,那么这个书,不读也罢。 “我想这其中有误会。” 清矍状师也不气恼,瞥了眼身后的高展翔,又扫视过围观路人,最后视线定格在芒鞋少年身上,正色说道:“高展翔是杀了徐晚词不假,不过按照大夏律,他确实无罪。” “为何?”李晏清剑眉高挑,李二疯癫狞笑。 围观的路人亦有不少生出火气,这话说得简直讨打,凭高家有钱?有钱就能为所欲为?倘若杀的是你家闺女呢? 清矍状师深深看了一眼李晏清。 “因她身上有妖气。” ———— 高家马车已经行远,清矍状师向高员外求了个情,对于这位好容易结识到的显门高学,高员外哪敢不给面子?还想着往后多多走动。 此等小事,拂袖揭过。 围观路人大多也已经散去,只剩下两名少年依旧楞在原地。 似乎如何都接受不了徐三小姐是妖怪这个事实。 而州府来的自称姓郑的状师却说,涉妖之事,并非他定论的,他只是状师,没有这种权限,此事经由本县的苏隐水大师确认,盖印成折,呈奏于衙门。 谁若是不信,大可以前去询问。 这位苏大师,李晏清和李二都是晓得的,不提某些风评,本事是真的有,和衙门协议批殃榜,自打他落户乌落城后,以前三天两头就有的邪门鬼事,如今鲜有发生。 “我不信!苏大师贪财,人尽皆知,肯定是被高家收买了!” 李二这话像是对李晏清说的,更像对自己说。 李晏清缄默不言,这个想法刚才一瞬间他也有,不过后面少年想起一件事,徐家同样不是普通人家啊,有道行的人辨认妖怪只怕不会很难,尤其是从一具尸体身上,此事是买通苏大师就有用的? 徐三小姐,竟然是妖怪,怎么会这样……少年当下只觉得心口生痛,或许不比二弟弱多少。 日头当空,溶缩了少年的身影,最后一拨观望路人叹息着离开,徐家三小姐聪明伶俐,乐善好施,城里有口皆碑,谁能想到这都是表象,真实身份居然是一只妖怪。 这年月,看人果然不能单看表面。 四月芳菲尽,风轻暑气生,良久之后,李家兄妹三人颓然离去,步履蹒跚。 斜侧方,沈记食府门前。 走出一个长髯如虬、肩垂褡裢的老者,一手捋须,一手负于身后,自顾自嘀咕道: “不曾想刚来这小城,就遇到一樁动情事,相思最苦,阴阳两隔是极苦,若是再掺杂少年人的情窦初开,啧啧,单是想想便悲从中来,苦啊,应该能成一篇好故事。” 说罢,气色红润,没有一丝褶皱的脸上,似有几分欢喜,起脚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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